第 170 章 为何在此
接着,老妇人拿起那本《昭明文选》,刚要往火里送,一阵冷风突然卷过,书页“哗啦”一声被掀得大开,露出夹在中间的一张浅青色纸条,在火舌的微光里晃了晃,眼看就要跟着书页一起被烧进火里。
白未晞眼尖,几乎是风掀书页的瞬间就动了,她往前跨了两步,伸手就往火堆里捞,指尖擦过滚烫的火炭边缘,攥住了那本半燃的书。但火势大,书页已经烧透了半边,焦黑的纸边往下掉渣,火星子溅在她的素色麻衣袖子上,“滋啦”一声烧出个小破洞,露出里面浅灰的衬里。
“姑娘!小心!”张骏娘吓得猛地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腕,声音发颤,“快撒手!烫得很!你的手怎么样?有没有烧到?”
白未晞把书往身后撤了撤,避开火堆的热气,指尖蹭过焦黑的纸边,指腹沾着厚厚一层纸灰,却没半点红肿,连火星子溅到的地方,皮肤也依旧是那种近乎冰凉的苍白,没有丝毫烫伤的痕迹。她下意识地往袖口里缩了缩手指,只露出沾着灰的指节才低声应道:“无事。”
老妇人还是不放心,伸着脖子往她手上看,只看见满是纸灰的指尖和袖子上那个焦黑的小洞,没见着红肿水泡,才稍稍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怎么能没事?袖子都烧破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冒失,一本书而已,烧了就烧了,犯不着把手搭进去啊。”
白未晞没解释,低头翻开那本烧得残缺的书,焦糊的书页粘在一起,她小心地用指尖捻开,那张浅青色的纸条掉了出来,落在霜土上,沾了点湿泥,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初三夜,城西巷口见,有要事相商。”
纸条是细韧的绢纸做的,字迹清瘦,墨色黑亮,凑近了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这是……”张骏的娘凑过来看,眼神里满是疑惑,“骏儿的书里,怎么会有这种纸条?这字……也不是骏儿的笔迹啊。”
白未晞蹲下身,指尖捏着纸条边缘,她抬头看向老妇人,声音比之前沉了些:“张公子死前几天,有没有说过要去城西见人?”
老妇人皱着眉想了半晌,往火堆里添了张纸钱,火苗窜起来,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愈发清晰:“城西……好像提过一回。我没太注意,好像说什么‘等这事了了,往后日子就能不一样了’……现在想来,他说的‘事’,就是跟这纸条上的人见面?”
“初三夜。”白未晞在心里算了算,正是张骏遇害的前两天前。她把纸条小心地折起来,放进书里。又把那本烧残的书递给老妇人,“这些收好,官府会要。”
老妇人接过书,手指抖得更厉害了,焦黑的书页在她手里簌簌掉渣:“是……是那个送书的先生?他不是骏儿的知己吗?怎么会……”她话没说完,眼泪又涌了出来,滴在书的焦糊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都怪我,我要是多问两句,骏儿也不会……”
白未晞不再多言,站起身,往义冢外走了两步,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是朝着这边来的。她回头看了眼老妇人,见她还捧着那本残书掉眼泪。
白未晞刚走到义冢入口,就见一队人马停下。韩熙载下车后,他的目光扫过来,落在白未晞沾着纸灰的指尖和袖子上的破洞,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
“姑娘究竟是谁?”韩熙载的声音沉了些,少了之前的平和,多了点探究,“为何会在义冢?”
这话刚落,就见张骏的娘抱着那本烧残的书,踉跄着从义冢里跑出来,怀里的书还冒着点余烟,“官爷,您来了!这姑娘为了抢这本书,手都差点烧着,您可得好好看看,这里面的纸条,是不是跟骏儿的死有关!”
老妇人的话令韩熙载一愣,“手都差点烧着”,可他分明没见着半点烫伤痕迹。他看着白未晞拉下袖口的手,又看了看她袖子上那个焦黑的小洞,疑窦更深:寻常人被火燎到,哪怕只是蹭到火星,指尖也该发红发肿,她倒好,连点痕迹都没有,这绝不是“运气好”能解释的。
“你这又是为何?”韩熙载出声问道。
白未晞拢了拢袖子,“路过,见书里夹着东西,怕烧了可惜。”她没答“是谁”,也没说“为何在这”,只捡了最无关紧要的话回应,目光落在远处野塘河的冰面,像在看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
韩熙载眉梢微蹙,他见过太多查案时遇到的“闲人”,要么惊慌躲闪,要么好奇追问,从没像眼前这女子,明明握着关键线索,却平静得近乎淡漠。
“路过?”他往前走了半步,寒雾里的身影又近了些,“义冢地处荒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姑娘背着一个竹筐,专程‘路过’这里?”
“信与不信在你。”白未晞径直转身离开。
“官爷先看这个!”老妇人着急道。
“张吕氏,莫急。本官就是特意来寻你的,先去的你住处被邻里告知在此。”韩熙载接过那本残书,指尖碰了碰烧得卷曲的书页,还带着点余温,“这纸条和书,我先收着,定会仔细查。”
他转头对身后的薛武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极低,“你悄悄跟着那位姑娘,看看她往哪去,住在哪,平日里都跟什么人往来,别惊动她。”
薛武会意,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往白未晞身后绕去。白未晞像是没察觉,依旧稳步前行。
韩熙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同张骏的娘亲又了解了一些情况后这才上了马车直奔货郎李四家。
货郎家门口挂着盏破了罩的灯笼,风吹得灯笼晃悠。李松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 屋里传来个怯生生的声音,货郎的妻子刘氏撩开门帘探出头,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身上的粗布孝衣还沾着点纸钱灰。见是韩熙载,她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坐在门槛上,“官……官爷,是查到凶手了吗?顾军他……他死得好惨……”
韩熙载虚扶了她一把,往屋里走。屋子中间摆着个简陋的灵位,灵前的白烛燃了一半,蜡油滴在青石板上,凝成了块。角落里堆着李四生前用的货郎担子,藤条磨得发亮,筐里还剩些没卖完的针头线脑,最底下压着一捆用黑布裹着的东西。
“你夫君出事前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韩熙载的目光落在那捆黑布上,“比如进货的东西变了,或者夜里常出去,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李氏坐在灵前的小凳上,抹了把眼泪,慢慢开口:“其他没什么,就是约莫两个月前,他开始卖些笔墨,说是‘城西进的,给的价格很便宜。”
她起身走到李四担子旁,解开黑布,里面果然是十几块略微残次墨锭,墨色发灰,边缘还沾着点浅褐色的桐油灰。
“他还说过,”李氏的声音更低了,手指攥着孝衣的衣角,“给他货的人特别好,说‘懂他跑货的辛苦’。有回他揣着个绣着竹子的香囊回来,说是‘先生送的’,我问他先生是谁,他只笑,说‘是个顶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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