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尔泰的试探

机会来得很快。翌日上午，尔泰在书房处理完公务，正巧豺大进来回禀一桩府卫调度的事宜。禀报完毕，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豺大正欲行礼告退，却听尔泰温和开口：“不急。坐下说话。”尔泰指了指旁边的梨花木椅。

“豺大，近来府中事务繁多，你们几个都辛苦了。”尔泰端起茶盏，语气随和家常。豺大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额驸言重了，此乃属下等分内之事。”豺大恭敬回道，身姿依旧挺拔。

尔泰轻轻拨弄着盏盖，似是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虎三成亲也有些时日了。前几日我去会宾楼，见他围着柳红忙前忙后，脸上那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看他如今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着实令人欣慰。”

提到已成家的兄弟，豺大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是，虎三如今…很好。”

“你们几个与他情同兄弟，眼见着他成了家，自己心里可有什么打算？”尔泰的目光落在豺大脸上，带着长辈般的关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是人之常情。若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豺大微微一愣，古铜色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他沉默了片刻，才谨慎地回道：“回额驸，属下等蒙公主、额驸不弃，委以重任，护卫府邸安全乃是首要职责。至于成家暂时还未曾多想。”  这话虽说得恭谨，却也将他因职责而忽略个人大事的心思表露无遗。

尔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话锋微转，语气更加温和：“职责固然重要，但成家立业亦是人生大事。心定了，方能更专注地立业。我看你性子沉稳，办事可靠，正是该成家的时候。”

他略一停顿，仿佛忽然想起般，说道，“说起来，明月那丫头，性子也是沉静稳妥，将公主身边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与你这沉稳的性子，倒是颇为相衬…”

尔泰说到这里，便适时地停住，不再多言，只是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目光却含笑看着豺大，留给他足够的空间去品味这话中的深意。

豺大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骤起。明月…那个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姑娘。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捧着茶点进来的安静模样，或是偶尔在廊下遇见时，那礼貌又疏离的浅笑。他并非未曾留意过，只是从未敢，也从未觉得自身可以逾越身份去肖想。此刻被额驸如此明确地“暗示”，他只觉得耳根控制不住地发烫，心跳也失了往日的平稳节奏。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平日里指挥若定的冷静此刻荡然无存，最终只是抱拳，声音比平日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额驸…明月姑娘…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属下…属下惶恐……”

看他这反应，面红耳赤，语无伦次，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冷峻模样，尔泰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这绝非无意，而是有意之外的惊喜与无措。

尔泰不再紧逼，放下茶盏，温和地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台阶：“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心中有数便好。下去忙吧。”

“是！属下告退！”  豺大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行礼的动作都比平时快了几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了书房，连关门时都略显仓促。

走到廊下，豺大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颗仍在胸腔里激烈跳动的心，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额驸那句“与你倒是颇为相衬。”

处理完豺大这边，尔泰又如法炮制，分别寻了机会，“偶遇”了狼二和豹四，甚至抽空问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云舒。

和狼二的“偶遇”是在演武场边，狼二刚带着一队侍卫操练完毕，额角还带着汗珠。尔泰信步走来，状似随意地检视着兵器架。

“狼二，辛苦了。”

“额驸！”狼二立刻抱拳行礼，神情是一贯的精明干练。

尔泰拿起一把长枪掂了掂，闲聊般开口：“方才路过厨房，见彩霞带着几个小丫头在准备晚膳的糕点，井井有条，心思也巧。这府里里外外，像她这般能干又心细的姑娘，真是不多见。”

狼二的心思并未在儿女情长上，闻言只是客观地回道：“彩霞姑娘确实能干，将公主府的膳食打理得妥帖，属下们也常受其惠。”这话说得客气有礼，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显然并未领会尔泰的弦外之音。

尔泰见状，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便顺着他的话锋一转：“是啊。说起来，你们几个跟着我这些年，都已是得力的臂膀。如今虎三成了家，心性越发沉稳。你们若有什么打算，不必拘礼，尽管直言。”

这话让狼二神色一正，他略作沉吟，抱拳道：“多谢额驸关怀。属下目前只想专心当差，精进武艺，暂无成家之念。若是额驸觉得属下在侍卫调度或训练上有需要改进之处，还请明示。”

看着狼二认真恳切的眼神，尔泰知道今日这话是谈不下去了。这狼二果然是个务实派，心思全然放在公务上，对儿女私情似乎尚未开窍。

“你做得很好，”尔泰拍拍他的肩，“去吧，让兄弟们好好休息。”

“是！”狼二利落地行礼告退，转身时步伐稳健，心思显然已经转到接下来的巡防安排上去了。

尔泰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摇头失笑。看来狼二这边，或许对彩霞没有别的心思。

和豹四的“偶遇”是在花园的凉亭里，豹四正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侍卫比划着新学的招式。他一个利落的擒拿手将同伴制住，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阳光照在他年轻充满活力的脸上，汗水都闪着光。见尔泰信步走来，几人连忙收敛笑声，恭敬站好。

“额驸！”

“无事，你们继续。”尔泰笑着摆手，目光落在豹四身上，“豹四，看来精力还是很旺盛啊。”

豹四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额驸，属下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

尔泰被他这直率的劲儿逗乐了，走到石凳边坐下，示意他也过来。豹四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走近。

“精力旺盛是好事。”尔泰语气温和，带着长辈的关怀，“不过，豹四啊，男儿总有成家立业的一天。不能光想着玩闹。就你这跳脱的性子，将来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能治住你？”他这话带着几分戏谑，更像是兄长对弟弟的打趣。

豹四一听，立刻挺起胸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服气：“额驸，您可别小看人！属下要是成了家，那肯定…”

“哦？肯定什么？”尔泰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想象中，未来的娘子该是什么模样？找个娴静端庄的？”他故意顿了顿，看着豹四下意识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暗笑，继续道，“那样的大家闺秀，规矩忒多，只怕你嫌闷得慌；若是找个规行矩步的，只怕你更觉拘束，浑身不自在。”

豹四听着，忍不住点头，小声嘀咕：“那得多没劲啊…”

尔泰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笑着说出关键：“依我看啊，你这性子，怕是得找个性子也活泼些的，爽利开朗，甚至有点小泼辣，能跟你一起跑马射箭，也能跟你斗嘴玩笑，能玩到一处、说到一块的。这样的日子，才热闹，才有滋味儿。你说是不是？”

豹四听着，眼睛先是眨了眨，随即越来越亮，仿佛被点亮了一般。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脑海里几乎立刻浮现出双喜那丫头的身影——她提着食盒脚步轻快的样子，她跟明月姐姐说笑时银铃般的笑声，还有上次他帮她搬重物时，她插着腰说他“笨手笨脚”却眉眼带笑的娇嗔模样…

他竟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只是下意识地挠着头，看着地面，嘿嘿傻笑了两声，眼神飘忽没有焦点，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红了起来，嘴里含糊地应着：“额驸…您说得…好像…是有点道理…”

这反应，这藏不住的傻笑和脸红，几乎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尔泰：他心里那个“能玩到一处”的人，已经有了确切的名字。

在尔泰的书房外廊下。云舒正捧着几卷刚从外面送来的公文，步履平稳地准备送去书房。他穿着整洁的青色小厮服，眉眼间透着惯有的细致和谨慎。迎面遇上了刚从花园回来的尔泰。

“爷。”云舒立刻侧身让到一边，微微躬身。

“嗯。”尔泰停下脚步，看着这个自小就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云舒，觉得无需再绕圈子。他挥退了左右随从，廊下只剩他们二人。

尔泰直接问道：“云舒，你跟着我也有不少年头了，办事一向稳妥。你年纪也不小了，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有什么想法？”他顿了顿，在云舒略显错愕的目光中，更直接地切入核心，“你觉得…彩霞那丫头怎么样？”

云舒完全没料到主子会突然问这个，而且问得如此直白！他惊得手一抖，怀里的公文差点滑落，慌忙抱紧，一张清秀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脖子和耳朵都变成了粉色。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慌乱地左右躲闪，就是不敢看尔泰，嘴唇嚅动了半天，心跳如擂鼓，脑海里全是彩霞明快的笑容和利落的身影，最终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憋出一句：“彩霞…彩霞姐…自然是极好的…性子好…人又能干…”

就这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已然溢于言表，甚至不需要尔泰再多问一句。

几番“试探”下来，尔泰心中已有了十足的把握。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2264/44230075.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