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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不好意思的凉国公


又是一日过去。

天色转暗。

夜色吞没了宫墙。

远处传来宫门落锁的响声,一声,又一声,在宫道上回荡。

那是隔绝两个世界的声音。

黄子澄与齐泰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两人离去时躬身行礼。脚步声顺着石阶远去,被风吹散。

宫中不允外臣留宿。

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除非皇帝发话,无人敢于逾越。

脚步声消失,东宫正殿陷入安静。

殿内,只剩下朱允炆和母亲吕氏。

宫人上前,点燃烛台。烛火驱散了殿内的暗,光影在地面上摇动,照出母子二人的身影。

“娘。”

朱允炆开口,声音在颤。

他凝视着吕氏,她的眼眸在烛光下有了光亮。

吕氏端坐不动。

她的脸没有波澜。但她袖袍下的手,指节已发白,攥住衣料,指甲嵌进掌心。

一股念头正在她心底冲刷。

他们母子,黄子澄,齐泰,所有为储位费心的人,此刻的思绪都被同一件事劈中。

他们忽略了一件事。

一件摆在明面上,却被自身情绪掩盖的事。

当局者迷。

这件事,在争储开始前,所有人都知道。

时光在朱允炆脑中倒流。

为什么?

为什么朝中官员,会选择把赌注押在他身上?

朱允炆的呼吸快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原因之一,他没有背景。

背后没有军功集团,没有地方势力。他只是在文华殿读书长大的皇孙。对文官集团而言,选择他风险最小,也最符合利益。

而另一个原因,决定了一切........

他的对手,弱。

他唯一的对手,吴王朱允熥,他的弟弟,在所有人眼中,只是一个影子。

他没有竞争力。

这个念头在朱允炆脑中炸开,他身体一颤。

是的,就是这样。

当初,即便是蓝玉还如日中天,那位大明军神手握兵权,意图强行扶持自己的外孙朱允熥上位,挟整个淮西勋贵集团之势,朝堂上又有几人真正认为朱允熥能赢?

没有。

大部分的朝臣,依然不认为那个孱弱的吴王,能在储位之争里掀起任何风浪。

一个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人,谁会为他拼上身家性命?

这,才是当初绝大部分官员选择自己的核心原因。

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超凡脱俗的才能,而是因为对手根本不配作为对手。

这是一个简单到近乎羞辱人的事实。

可笑的是,随着父皇朱标薨逝,随着皇爷爷的目光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游移,随着“争储”二字真正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他,朱允炆,还有他的母亲,他的老师,他所有的支持者,全都忘了这一点。

人就是这样。

当你极度渴求一件东西时,你的心就会失去平衡。

你的视野会变得狭窄,你的判断会被恐惧和欲望扭曲。

你眼中的蝼蚁,也会被无限放大,变成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

争储开始后,他紧张。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日夜研读奏章,揣摩皇爷爷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唯恐行差踏错一步,便坠入万丈深渊。

他的母亲吕氏,表面上比谁都镇定,用她的沉静安抚着整个东宫。可朱允炆知道,在无人看见的深夜,母亲心中的焦虑与煎熬,比他只多不少。

还有黄子澄,齐泰,那些将身家性命与自己绑定的臣子们。他们日夜谋划,推演着每一种可能,将朱允熥和其背后的淮西一脉视作心腹大患,殚精竭虑,不敢有半点疏漏。

所有人都被卷入了这个名为“争储”的巨大漩涡。

身在局中,被巨大的压力与紧张感包裹,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集体性地,忽略掉了那个最关键,也最可笑的起点。

那就是朱允熥........

他压根,就不配争储!

朱允炆的嘴角,一抹弧度不受控制地扬起,越扬越高。

他想起了过去的朱允熥。

在蓝玉权势最盛,整个淮西武人集团还能在朝堂上拍着胸脯大声说话的时候,朱允熥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

他甚至不敢争。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东宫的偏殿,对外宣称偶感风寒,连最重要的朝会都一再称病缺席。那副畏缩的样子,连宫里的太监都看不起。

一个身后站着大明军神,站着开国第一功臣集团的皇孙,却连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而现在呢?

现在!

蓝玉,那个曾经让整个朝堂都为之侧目的“墓冢之虎”,如今真的快要活成一座坟墓了。他被皇爷爷削去了所有实权,困于府中,在朝堂上几乎成了一个哑巴。

随着蓝玉的失势,曾经不可一世的淮西一脉,也彻底沉寂了。

朝堂之上,再也听不到他们那粗豪激昂的争辩声。

文官集团的声音,成了奉天殿内唯一的主流。

甚至于,朱允熥本人,都已经被挪出了东宫。

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东宫,是储君的居所。

他被挪出去,就已经代表了皇爷爷的态度。

据说,他现在整日将自己关在吴王府里,闭门不出,连府门都极少踏出一步。

一个连太阳都不愿意见的人,还妄图染指太阳的光辉?

朱允炆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带走了数月以来积压在心头的全部阴霾与重负。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还有什么需要日夜谋划,如临大敌的?

他们一直在同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鬼影搏斗。

皇储之位,看似悬而未决,风雨飘摇。

可拨开所有被恐惧与欲望制造的迷雾之后,真相是如此的简单,如此的清晰。

御座上的皇爷爷,只剩一个选择。那个选择,就是他,朱允炆。

朱允炆的心在沉寂数日后,再次搏动,震得他四肢发麻。

一口气从喉咙冲出。

他明白了。

困扰母子多日的谜题,被黄师傅一句话点破。原来皇爷爷并非厌弃他,而是在考验他。

这个念头生根,驱散了心头的怀疑。殿内烛火未增,朱允炆却觉得眼前亮了,连空气中的微尘都可见。

对面的吕氏,心中同样起伏。

她攥紧袖口,指节泛白。她呼吸加快,胸口起伏。

一道光,也照进了她的心底。

“听你黄师傅的,没错。”

吕氏开口,声音里还有颤抖,但语气已不容置疑。

她抬起眼,目光锁定自己的儿子。那眼神不见了忧虑,变得锐利。

“既然你皇爷爷想看你的本事,你就得拿出能力和魄力来。”

她的声音在殿内回响。

“拿出太孙的气度,拿出君临天下的魄力!”

吕氏往前踏了一步。

“别让你皇爷爷觉得你和朱允熥那小子一样懦弱。”提到朱允熥时,她唇角勾起。“遇事便哭,一无是处。那不是皇孙,是伶人!大明的江山,不需要软骨头的皇帝。”

“该强硬时就得强硬!”这一句,她的声音压低。

话音落下,吕氏抬手抚摸朱允炆的头顶。掌心传来温度。她的眼神里,有对他的期望,也有自己的决心。

“娘亲,孩儿晓得!”

朱允炆抬头,与母亲对视。他眼中重新有了光。

他腰背挺直,下颌收紧,抛开了过去的担忧和退缩。

皇爷爷要看,便让他看清楚!

“去吧。”

吕氏收回手,眼中闪动光泽。

“去御膳房,给你皇爷爷炖鸡汤送去。”

她的声音放轻。

“这道汤,是臣子的忠,也是孙子的孝。”

朱允炆的眼睛更亮了。

他领悟了母亲的意思。能力与魄力是君主所需,但皇爷爷也是祖父。手段之外,也要有血脉温情。刚柔并济,恩威并施。

“你不光要让你皇爷爷看到你的能力,还得让他感受到你的孝心。”吕氏嘱咐道,“德才兼备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她凝望自己的儿子。

“是,母亲。”

朱允炆应下,没有迟疑。他对着吕氏一躬,而后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来时的压抑一扫而空。

他的步伐有了力量。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也踏向权力的顶峰。

心头那块叫“猜忌”的石头被搬开,他感觉身体变轻了。

殿外的风吹在脸上,让他精神一振。

朱允炆的脚步,越来越快。

月轮高悬,清冷的辉光如水银泻地,将整座庭院浸染成一片霜白。

朱煐的府邸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灯火摇曳,暖光驱散了夜的寒意。廊庑下悬挂的灯笼,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投在地上的影子随之拉长、缩短,变幻不定。

庆功宴的喧嚣,早已冲破了府邸的围墙,远远地传了出去。

庭院里,酒盏碰撞的清脆声响,夹杂着武将们粗豪的笑语,汇成一股热浪,几乎要将天上的月色都融化几分。

朱煐端坐主位,神情平静,眼底却掠过一丝无奈。

他本无意将宴席拖延至此。

奈何蓝玉与秦王朱樉二人,自坐下那一刻起,便彻底杠上了。

“秦王殿下,我老蓝敬你一杯!”蓝玉蒲扇般的大手抓着一只硕大的酒碗,满面红光,嗓门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再来!”

朱樉身为皇子,自有一股傲气,此刻被酒精一激,更是分毫不让。他同样举起酒碗,瓷器相撞,发出一声闷响,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好!”

“再满上!”

两人你一碗我一盏,酒水如同不要钱的溪流,源源不断地灌入喉中。这已经不是在饮酒,分明是在斗气。

随着这场别开生面的庆功宴拉开帷幕,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将消息传了出去。

府门外,马蹄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门房的通报声,几乎没有停歇过。

“周国公府,常二爷到——!”

“景川侯,曹震曹将军到——!”

“鹤寿侯,张翼张将军到——!”

一声声高亢的唱名,让本就沸反盈天的庭院,更添了数重声浪。

来者是淮西武将,都是追随太祖朱元璋打天下的将领。众人聚在一起,说话声震动屋顶。

常升走了进来,是开平王常遇春的次子。

他进门就看向蓝玉,喊道:“舅父!”

常升走过去,拍了拍蓝玉的肩膀。

他们一来,朱煐的庆功宴就成了淮西武将的聚会。

朱煐看着他们。

他明白,这些人名为庆功,实为站队,宣告中兴侯朱煐是他们淮西的人。

武将爱酒。

宴席上的酒不烈。酒香混着夜风,飘进众人鼻孔。

武将们大口喝酒,杯杯见底,脸上却没有醉意。

酒水下肚,化作热气和汗水排出。众人越喝,精神越好。

一道声音盖过席间的吵闹,传到朱煐耳中:“朱御史!”

蓝玉端着酒杯走来,脸膛发红。

“哦不,”他打了个酒嗝,挥手笑道,“日后,该叫你中兴侯了!”

朱煐站起身,举杯示意。

蓝玉走到他面前,身躯投下阴影。他看着朱煐。“中兴侯,实不相瞒,今日蓝某前来,有事相求。”

话音落下,他将酒杯“咚”的一声顿在桌上,酒水溅出。

周围的吵闹声小了下去。

蓝玉脸上的醉意不见了。他挺直腰背。

“本来吧,这事情不该说的。”

他压低声音,嗓子有些哑。

“今天我蓝某算是不要这张脸了,为了孩子,硬着头皮说了。”

朱煐的眼神一凝。

他知道,正事来了。

蓝玉看着朱煐的脸,停顿片刻,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知中兴侯可否在稷下学宫给犬子安排个名额?”

问出这句话,他像是卸下了力气。

“这金银府上也有,只是肯定比不得胡老板他们了。”

说完,蓝玉就看着朱煐。

酒气和菜肴的余温在雅间内散开。灯火摇曳,蓝玉的脸忽明忽暗。

他手中的酒杯顿在桌上,发出一声响。

“朱老弟。”

蓝玉开口,声音沙哑。

“我那犬子,你也知道,就是个武夫胚子,大字不识几个。我寻思着,这稷下学宫........”

话说到一半,他停住了。

这位凉国公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朱煐。

朱煐没有马上回答。

他端起茶杯,手指在杯壁上移动。升起的雾气,遮住了他的脸。

蓝玉的心往下沉。

他知道自己问得唐突,也知道这问题的分量。

稷下学宫。

这四个字在大明朝堂有分量。重开学宫是国策,皇帝朱元璋已定了调,从朱煐筹的款项里,亲手批红,划出了一百万两白银。

专款专用。

只为稷下学宫的重建。

四百六十三万两,这是朱煐凭一己之力撬动的财富,足以让户部尚书眼红到夜不能寐。而老朱一出手,便是一百万两。这份豪奢,这份决心,通过一道朱红的圣旨,昭告了天下。

圣旨上那方“奉天承运”的玺印,红得刺眼,红得滚烫,烙印在每一个有心人的瞳孔里。

那不是印泥。

那是皇权。

是一言九鼎的意志。

一百万两的启动资金,皇帝本人的大力支持。

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稷下学宫的前景已经不能用光明来形容。

那是一轮即将喷薄而出的煌煌大日!

朝堂之上,不知多少双眼睛,正贪婪地盯着这块从天而降的肥肉。谁能将自己的子侄后辈送入学宫,谁就等于提前预定了一张通往未来权力中枢的门票。

这其中的意义,远非科举可比。

而开启这扇大门的钥匙,正稳稳地握在朱煐的手中。

老朱一纸令下,将重开学宫的所有事宜,全权交由朱煐处置。

这份权力,沉甸甸的。

它意味着,谁能进,谁不能进,谁坐前排,谁站末席,都只是朱煐一句话的事情。

这份权力,让朱煐这个新晋的中兴侯,在朝中的地位陡然拔高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地步。

几位内阁重臣,手握中枢大权,面对朱煐时,也不得不掂量三分。

只因老朱的旨意在那里。

重开学宫的提议是朱煐献上的。

重开学宫的银子是朱煐筹措的。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朱煐在这件事上,都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朱煐终于放下了茶盏。

他抬起眼,平静地看了蓝玉一眼。

目光清澈,淡然,没有喜,也没有怒,深邃得像一口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蓝玉的心跳却骤然加快。

他从那平静的目光里,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朱煐的脑海中,念头飞速转动。

蓝玉。

毫无疑问,此人是自己眼下在朝中最大的一股助力。

这些日子,无论明里暗里,这位凉国公都给予了自己相当大的支持。许多棘手的麻烦,都在他不动声色的干预下,消弭于无形。

这份人情,不可谓不重。

若论朝中权势,蓝玉的地位甚至要在秦王朱樉之上。

他在军中的影响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那份威望,就连高坐龙椅之上的老朱,都不得不忌惮。

朱煐的记忆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画面。

那是在自己点破蓝玉的处境之前。

朝会之上,蓝玉以一人之力,带着他身后庞大的淮西武将集团,与满朝文臣唇枪舌剑。

他不是在辩论,他是在镇压。

他魁梧的身躯站在大殿中央,声如洪钟,气吞山河。那些饱读诗书的御史言官,在他的逼视下,一个个噤若寒蝉,面色发白。

整个朝堂,竟被他一人压得抬不起头。

那种霸气,那种蛮横,至今想来,依旧让人心神震动。

凉国公府的威势,由此可见一斑。连府门前那对镇宅的石狮子,都雕刻得比别家高大几分,獠牙外露,凶气毕现。

虽然在那之后,他“萎”了。

但朱煐很清楚,那不是真的萎靡,更不是影响力的衰退。

那只是一头猛虎,暂时收起了自己的利爪与獠牙。

他只是单纯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担心被老朱清算,所以主动选择了收敛与蛰伏。

这份隐忍,比他之前的张扬霸道,更显其城府之深。

只要他想。

他随时都能在朝堂上再度掀起惊涛骇浪。

这份实力,任何人都无法忽视。

朱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极富节奏的轻响。

哒。

哒。

哒。

如今,自己已是中兴侯。

地位今非昔比。

老朱现在对自己,是放任,是欣赏,甚至带着几分“你尽管折腾”的默许。

可........

若是自己再进一步,威势更盛。

到那个时候,再和蓝玉这样一头军中猛虎走得如此之近........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朱煐心底深处冒了出来,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龙椅上的人会怎么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一人手握财权与官场,一人掌控军方。

当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投下的影子会不会遮蔽皇权?

会不会也引起老朱的忌惮?

念头闪过,留下烙印。

这是人性。

权力的天平从不平衡。一端沉下,另一端就会翘起。

功高震主,权高也震主。

这四个字是历史的定论,是悬在权臣头顶的剑。古往今来,多少人栽在上面。

朱煐的目光落在蓝玉脸上。

这张脸,是大明的刀。

现在,这把刀已让持刀人不安。

朱煐脑中浮现另一张面孔——朱允炆。

老朱要立朱允炆。他开创大明,也亲手将功臣送入坟墓。

这是定数。

为给皇孙铺路,路上的威胁必须被清除。

蓝玉,就是威胁本身。

所以,蓝玉必死。

这是铁律,是历史的轨迹。

一个机会,摆在了自己面前。

此刻,若自己与蓝玉推心置腹,称兄道弟,将关系经营得如胶似漆,等到蓝玉案发之时,自己岂不是有极大的概率,荣获一个“蓝玉党羽”的尊贵身份?

一个株连九族的机会,正在向自己招手。

想到这里,朱煐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愉悦弧度。

那可真是........太妙了!

这简直是通往死亡终点的特快列车。

当然,仅仅依靠蓝玉这一条线,还远远不够。

他朱煐的人生信条里,从没有“侥幸”二字。

哪怕自己运气差到极点,在蓝玉案中侥幸脱身,没有被老朱一波带走。那也无妨。

蓝玉是谁?

太子朱标的舅子,是朱允炆登基路上最坚定,也是最强大的反对者之一。

自己和他搅和在一起,等于是提前在未来的建文帝面前,给自己的脑门上刻下了“逆党”两个字。

等到朱允炆这位以“仁孝”闻名,实则手腕并不柔软的建文皇帝上位........

他不找自己秋后算账,都对不起史书上对他的记载。

这份沉甸甸的政治风险,这份随时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布局,正是他朱煐梦寐以求的保险。

如此一来,自己那“为家国天下被君主所杀”的天命任务,就等于上了双重保险,完成的希望大大增加。

这个念头,让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雀跃。

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

轮回九世。

每一世,他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活——完成这个该死的天命任务。

只要完成,他就能挣脱这无尽的轮回,返回他阔别已久的现代,获得真正的长生不死。

这份执念,如同淬火的精钢,支撑着他走过了凡人无法想象的漫长岁月。

从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到一个如今连呼吸都带着算计的布局者。

有着前八世积累的丰富“作死”经验,朱煐很清楚,凡事布局,绝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条线上。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求死,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要多留几条后路。

布局,必须是多方位,全方面的。

就像最高明的棋手,落下一子,眼中看到的却是十几步,乃至几十步之后的棋局变化。

东边不亮西边亮。

这个最朴素的道理,他早已用血和泪,在八次截然不同的人生中,领悟得通透无比。

他现在布下的局,都会在未来引爆。

任何一步,都可能达成他的目的。

算计已是本能。

结果都一样。

只要能死,过程不重要。

念及至此,朱煐心境平复,他抬眼看向蓝玉,笑了。

“凉国公说笑了。”

他的声音带着亲近,刚才的失神像是从未发生过。

“你我之间的交情,稷下学宫的名额不在话下。”

话音落下,室内安静下来。

朱煐端起茶杯,吹开浮沫,视线扫过蓝玉的眼睛。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随即,他想起什么,放下茶杯,杯子发出声响。

“听说凉国公府上有三位公子。一个名额,怕是不够用。”

他手指在桌上一点。

“我看,三个如何?”

朱煐许下三个名额。

那语气,像是在说晚上多添三双碗筷,而不是决定三个能改变家族命运的资格。

蓝玉的表情凝固了。

他整个人愣在那里。

他脸上的神情有了变化。

惊喜。

惊喜从他眼底迸发出来,冲散了煞气。

他站起身,抱拳躬身,声音低沉。

“殿下厚爱,蓝玉........感激不尽!”

一旁,坐在次席的胡老三投来目光。

羡慕。

嫉妒。

他手中的酒杯,在他掌心发出声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要知道!

他胡老三,为了给他儿子弄到稷下学宫的一个名额,前后打点,花了三十万两现银!

三十万两!

这个数字,够京城一个百户人家活几辈子。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托了无数关系,求了无数人情,才勉强挤上了这条船。

再看其他人。

在座的其余几位商贾巨富,一个个面色各异,但眼神中的情绪却出奇地一致。

他们为了这一个名额,平均每个人都花费了四十多万两银子。

这份代价,不可谓不重。

这份投入,是他们赌上未来数十年家族气运的一次豪赌。

可现在。

就在他们眼前。

朱煐,只是随口一句话,就将他们耗尽心力、散尽家财才求来的珍贵之物,送出去了三个。

这份随意。

这份不以为意。

比任何刻意的炫耀和展示,都更能彰显出其背后那深不可测,令人心悸的权势之盛。

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在此刻尽显无疑。

阶层的差距,在这一刻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凉国公蓝玉那张写满不甘与屈辱的脸,还清晰地烙印在胡老三的脑海里。堂堂国之柱石,开国元勋,最后却只能近乎哀求地看向中兴侯。

而中兴侯朱煐,只是云淡风轻地坐在那里,便有泰山压顶般的气势。

这就是权势。

一种无形无质,却又重逾千钧的东西。

胡老三心中并没有涌起什么不公平的愤懑。

他只是觉得,理当如此。

因为他早就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

在这个时代,商人本就低人一等。

商贾,在大明就是贱籍。

这两个字,是烙在骨头上的印记,是刻在命盘里的原罪。无论你积攒起多么庞大的财富,无论你的绸缎铺满了江南,你的粮船塞满了运河,只要这个身份不变,你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底层。

这个身份,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地束缚着他们,让他们在面对任何一个有品级的官员时,都必须本能地矮下三分。

商贾想要获得一些东西,就要比寻常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这个道理,胡老三用半辈子的屈膝和尊严,才算勉强悟透。

寻常人尚且如此,更遑论与蓝玉那等权势滔天的国公相比。

那份差距,不是鸿沟,而是天堑。

他心知肚明。

可越是明白这份差距,胡老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头那个念头就愈发滚烫。

一定要抱住朱煐这条大腿!

死死地抱住!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腔里疯狂滋长,盘根错节,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膛。

就连凉国公蓝玉,都得求着中兴侯帮忙。

中兴侯许出三个总价值百万两白银的名额,口气比自己谈万两的买卖还轻松。

这是何等的权势?何等的手腕?

若能攀附上,对他胡家,对他儿子胡德禄,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胡老三眼底迸射出精光,呼吸粗重了半分。

胡老三的思绪飘到朱煐吩咐的“入股”买卖上。那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挥之不去。

“陛下和中兴侯的交代,一定要办好。”

他喉结滚动,手指摩挲着袖袍的衣角,苏杭绸缎被他捻得起了皱。

胡老三原本打算入股五万两,最多十万两。

不久前他刚掏空半个家底,拿出三十万两白银,替儿子胡德禄买下稷下学宫的入学名额。

三十万两,是他半辈子在商海浮沉,陪笑脸,受白眼,积攒下的心血。

这笔开销后,他的家产缩水,手里并不宽裕。

现在,胡老三的想法变了。那个留有余地的念头,被他掐灭。

他眼中闪过决然。

得加码!

必须加码!

这念头一旦升起,就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占据了他所有思绪。

这是中兴侯提出来的,给陛下和中兴侯办事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样的机遇,对他一个商贾而言,是祖坟冒青烟才能碰上一次。

在商道浸淫数十年,胡老三明白“机不可失”的分量。

他见过太多同行因犹豫而错失机会,下场凄惨。他不想成为下一个。

怎么弄到更多的钱?

这个问题砸在他的脑海里。

胡老三心中开始盘算。他眉头拧成疙瘩,手指在紫檀木桌面上敲击,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靠现在的家底去凑,不行。

他脑中掠过自己的产业。从账面上抽调,榨不出多少油水。那三十万两抽干了他所有活钱。强行抽调,可能导致资金链断裂。

到时候,江南丝绸生意周转不灵,北方粮铺无米下锅,可能引发他手下买卖的崩盘。

这个风险,他承担不起。

一旦崩了,别说攀附权贵,他自己就得跌入深渊。

得另外想个法子。一个能弄到大钱,又不动摇根基的法子。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想到了那些在江南呼风唤雨,却被“贱籍”二字压得喘不过气的同行。

想到了他们渴望摆脱枷锁的眼神。

想到了他们面对权贵时谄媚又无奈的脸。

胡老三的呼吸平稳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凉透的茶水上,水面倒映出他那张写满精明与决断的脸。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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