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玉阳来客

咸阳城内，几道身影正缓步而行。

他们不似寻常黔首那般行色匆匆，身后还跟着规模可观的商队。

为首的三人谈笑风生，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牲畜贩子乌氏倮对着一旁的巴清问道：“你说我们这趟真的能拿到那些稀罕物的售卖权吗？”

巴清拢了拢衣角，目光扫过街道上的行人：“成与不成，总要试试才知道。”

这位名震巴蜀的丹砂女强人语气虽然平静，但从那微微攥紧的拳头来看，显然也不是那么确信。

第三人若是嬴瑾昭在此，定能认出是在楚地有过一面之缘，讨论了“昭宁女公子人如何”的楚地行商。

楚国自从“神明降世”后，生意愈发不好做，商队也几经周折，面临解散的局面。

就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局面中，楚商想起了曾偶遇过的那一老两少的队伍。

其中做主的那个年轻人对他说过：去咸阳玉阳宫，报上陈词的名号，玉阳宫主人会给一笔稀罕的货物。

于是他横下心来决定赌一把。

反正商队面临解散，不如去咸阳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让商队起死回生。

在前往咸阳的途中，楚商又遇上了乌氏倮这名牲畜贩子。

两人闲谈时，乌氏倮从他口中听说了这件事，他听得心动，反正准备去咸阳交这一批牲畜，便也想来凑凑热闹。

至于巴清，她本来听说到咸阳有一些稀罕物品，准备来看看。

不料在路上又与这两人相遇，三支商队索性结伴而行。

此刻这位窘迫的楚商正在兴奋地比划着：“你们是没见过，那洁白如雪的盐晶，能蒸出如云朵般馒头的面粉，更别说那些晶莹剔透的琉璃瓶……”

虽然他对这些也没见过，只是吃过一次嬴瑾昭给的馅饼，但这并不妨碍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仿佛亲眼见过那些奇珍。

乌氏倮和巴清在一旁听着他这些言论，皆若有所思。

尽管楚商的言辞难免夸大，但结合他笃定的神色与楚地流传的传闻，秦国确实存在着这些不可思议的货物。

“你们说这位女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能想出这许多稀奇古怪的物事？”

巴清对着二人说道。

“不知，但传闻中说她性情古怪。”

乌氏倮沉吟道，“这一路行来，秦国黔首对这位女公子可谓交口称赞，有人说她是一位大善人，有也说她是神明转世。”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但我往来咸阳多次，听闻在有些人眼中，她却是令人咬牙切齿的存在。”

“据说只要有人不合这位女公子心意，或是她心情不佳时，便会随机挑几个人杀了。”

“总之，这位女公子深浅难测，令人捉摸不透。”

作为经常在秦国与各少数民族间进行以物易物交易的大商人，乌氏倮为秦国提供紧缺的牛马等战略物资，在一众人眼中，他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因此乌氏倮的这番话，在巴清和楚商听来颇具分量。

巴清微微蹙眉：“照此说来，这位女公子在黔首中声望颇高，在官员眼中却是眼中钉肉中刺？”

“倒也不能一概而论。”

乌氏倮摇头道，“像王翦将军、李斯廷尉这些重臣眼中，她可是难得的人才。听说前些日子的那些火炕，还有农具的改良等这些……”

正说着，楚商忽然出声：“玉阳宫到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宫殿前竟排着一条蜿蜒的长队。

进进出出的人们神态各异：

有的喜笑颜开提着篮子，里面能看见绿油油的菜；

有的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更有人捶胸顿足仿佛底裤都被扒没了。喧闹声、讨价还价声、噼里啪啦的算筹声交织在一起，分明就是个热闹的市集。

“确定这是玉阳宫，不是菜市场？”巴清蹙眉打量着这些，语气充满疑惑。

“是……是吧？”

这么一说，楚商也被这景象弄得有些发懵。

他抬头再三确认牌匾，门匾上的篆字是写的玉阳宫没错啊。

楚商看着这进进出出宛如市集的宫殿，指着一旁长长的队伍，小声嘀咕：“要不……咱们也去排排队？”

巴清拽住起一个往出走的男子，问道：“劳驾，此处可是那位女公子的玉阳宫？你们这是在……？”

那男子抱着刚买的菜，诧异地打量她：“听你这口音，外地来的吧？”

见巴清颔首，他解释道：“这就是玉阳宫，不过女公子在这数九寒天中种出了蔬菜，这才引来这么多人。”

巴清点点头，随即又诧异问道：“蔬菜？”

“是啊！”男子小心掀开布包一角，露出翠绿的菜叶，感慨道，

“也不知是怎么种出来的。你要是想买可得抓紧，剩的不多了。”

说完便匆匆离去。

一旁的乌氏倮见状，走到前面去对门口的守卫说道：“我等是行商，受陈词引荐前来。说是到玉阳宫找女公子，能得些稀罕货物售卖。”

“陈词？”守卫沉吟片刻，又问道，“可是一个商人？”

他记得女公子特意交代过，若有人持此名号前来，需立即通传。

“正是正是。”一旁凑上来的楚商连连点头。

“可不巧，女公子此刻不在宫中。”守卫为难道，“要不诸位改日再来？”

乌氏倮熟练地塞过去一个钱袋：“小兄弟行个方便，可否告知女公子何时归来？”

守卫面不改色地收下钱袋。

毕竟女公子说过“不收白不收，办不办事另说”的话。

但看见对方态度诚恳，守卫便道：“实在说不准。女公子此时应当在少府或是大王处议事，诸位怕是要多等些时辰。”

“多谢小兄弟。”乌氏倮说着，又自然地往他手中塞了个钱袋。

守卫再次从容收下，侧身让开通路：“诸位可先至偏殿等候。女公子归期未定，或许要到日暮时分。”

他指着东边一处暖阁，“那儿有热茶点心，还能瞧见女公子种的冬日菜畦。”

三位商人对视一眼，跟随守卫穿过喧闹的宫院，一路步入暖阁。

眼前鲜翠欲滴的蔬菜令他们一时怔住，巴清更是满脸不可置信，脱口而出：“这……”

“这场演出好看吗，王将军？”嬴瑾昭指着被炸出来的深坑，笑眯眯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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