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周五傍晚六点半，办公区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空调的低鸣。林晓棠保存好最后一份合同，开始整理桌面。她动作比平时慢了些，仿佛在等待什么。
果然，当她把钢笔放进笔筒时，傅沉渊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口。他今天没打领带，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着，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还没走？”他自然地走进来，靠在她的办公桌隔板上。
林晓棠继续收拾东西：“正准备下班。”
傅沉渊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她桌上：“并购案的补充协议，周一早上我要看到修改意见。”
“好的，我会安排时间。”林晓棠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就放进公文包。
傅沉渊看着她利落的动作，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公文包：“不急，先聊聊。”
办公室里其他加班的同事悄悄竖起耳朵。小周假装整理文件，动作慢得像在数纸页。
“傅总想聊工作？”林晓棠平静地问。
傅沉渊轻笑一声，俯身靠近：“聊点别的。比如……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林晓棠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傅沉渊直起身，声音冷了几分，“每天带着那些可笑的文件，把我当什么？洪水猛兽？”
几个同事悄悄收拾东西溜走了。小周犹豫了一下，也被旁边的同事拉走了。
很快，办公区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傅沉渊向前一步，声音低沉：“林晓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林晓棠没有后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从明天起，”傅沉渊一字一顿地说，“收起你那些可笑的文件。我要看到真实的你，而不是一个行走的法律条文库。”
林晓棠沉默片刻，突然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既然傅总提到这个，”她将文件放在桌上，“我正好有份草案想请您过目。”
傅沉渊挑眉看向文件封面——《情感关系免责协议（初稿）》。
他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你又来这套？”
“不是套路，是必要的风险防范。”林晓棠翻开第一页，“如果您想谈工作以外的关系，请先明确权责边界。”
傅沉渊的表情从好笑逐渐变得深沉。他拿起协议，随意翻看：“第一章，情感投入限度？第二章，经济责任划分？第三章……隐私保护条款？”
他抬头看她，眼神复杂：“你认真的？”
“非常认真。”林晓棠又取出一支红笔，“您可以边看边标注修改意见。这里有空白处可以批注。”
傅沉渊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好，那我就看看。”
他当真开始阅读起来，手指划过一行行条款，偶尔轻笑出声。
“‘双方保留随时终止关系的权利，无需说明理由’？”他念出声，抬眼看她，“这条是不是太冷酷了？”
“这是为双方考虑。”林晓棠平静地说，“避免不必要的纠缠。”
傅沉渊继续往下看，笑容渐渐消失。他指着另一条：“‘禁止任何形式的监控、跟踪、调查行为’？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
“预防胜于治疗。”林晓棠递过红笔，“如果您觉得这条多余，可以划掉。”
傅沉渊没有接笔，反而继续翻阅。当他看到“违约责任”章节时，表情彻底沉了下来。
“违约金条款？赔偿计算标准？”他合上协议，声音冷硬，“林晓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把您当作一个需要明确规则的成年人。”林晓棠面不改色，“感情不是儿戏，需要明确的约定。”
傅沉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我说，我就是要打破所有规则呢？”
林晓棠从包里又取出一份文件：《侵权行为法律后果告知书》。
“那请您先签署这份文件，确认知悉可能产生的法律后果。”
傅沉渊盯着她手里的文件，突然笑了。那笑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好，很好。”他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就签上名字，“还有多少？一次性拿出来。”
林晓棠果然又取出几份文件：《心理健康评估建议书》、《情感关系心理咨询确认表》、《冲突解决机制选择表》……
傅沉渊一份份签完，最后把笔一扔：“现在可以了？”
林晓棠仔细检查每份签名，然后收好文件：“程序上基本完备了。不过……”
她突然又从包里取出最后一份文件：《补充协议变更申请书》。
“鉴于刚才签署的文件数量较多，建议给您24小时冷静期。在此期间您可以随时撤回签署。”
傅沉渊看着她，突然伸手拿走她那个看起来普通的公文包，往桌上一倒。
文件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各种名目的协议、声明、告知书散了一桌，每份都打印得整整齐齐，分类明确。
傅沉渊随手捡起几份：《周末加班自愿确认书》、《非工作时间通讯限制同意书》、《礼物接收免责声明》……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你每天就带着这些上班？”
“职业习惯。”林晓棠开始整理文件，“有备无患。”
傅沉渊看着她一丝不苟地整理文件，突然轻声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林晓棠动作一顿，随即继续整理：“我不是怕，是讲究规则。”
“规则？”傅沉渊突然伸手，按住她正在整理的文件，“如果我现在就要打破所有规则呢？”
林晓棠平静地抽出一份《紧急情况应对预案》：“那请先阅读这份预案，里面有详细的操作指引……”
话未说完，傅沉渊突然抽走她手里所有文件，全部扔进垃圾桶。
“现在，”他看着她，眼神深沉，“没有规则了。”
林晓棠看着垃圾桶里的文件，沉默片刻，突然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支微型录音笔。
“根据《民事诉讼法》第六十三条，录音资料可以作为证据。”她按下播放键，刚才的对话清晰传出。
傅沉渊盯着录音笔，突然笑了：“你果然永远都有准备。”
他转身走向门口，却在门前停住：“周一早上九点，我要看到并购协议的修改意见。”
“好的。”林晓棠关掉录音笔，“顺便提醒，您刚才丢弃的公司文件，需要签署《资产报废申请单》。”
傅沉渊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林晓棠，你真是我见过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适的词，最后却只是摇摇头离开了。
林晓棠独自站在办公室里，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她慢慢从垃圾桶里捡回那些文件，仔细地拍去灰尘，一份份整理好。
最后，她从公文包夹层里取出一份崭新的《免责协议（第二稿）》，在封面上写下今天的日期。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新消息：“协议我拿走了。写得不错，就是太保守了。
——傅”
林晓棠快步走到垃圾桶前，发现最底下那份《情感关系免责协议》果然不见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轻声自语：“看来得准备第三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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