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十八个月

东海郡，造船厂最深处，一处被列为最高等级禁区的山谷内。

这里，是嬴衍的“火药与神炮”实验室。

山谷的入口，由蒙恬最精锐的亲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把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山谷内，建着几个半地下的，用厚厚的夯土和石块加固过的工坊。

此刻，嬴衍正穿着一身特制的，浸过水的厚麻布衣服，脸上蒙着湿布，小心翼翼地，用一杆长长的木勺，将三种不同颜色的粉末，倒在一个巨大的石臼里。

黄色的是硫磺，黑色的是木炭粉，白色的是硝石。

这，就是火药最基本的三种组成部分。

“国师大人，您……您慢点。”旁边，一个同样打扮的工匠，声音颤抖地提醒道。

自从这个实验室建立以来，已经发生过好几次小规模的爆炸了。虽然嬴衍每次都提前做好了防护，没有人员伤亡，但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冲天而起的火光，还是让所有参与者都心惊胆战。

在他们眼里，国师大人正在摆弄的，不是什么新式武器，而是雷公电母的怒火，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

“怕什么。”嬴衍头也不抬地说道，“严格按照我说的配比和流程来，就不会有事。记住，混合的时候，一定要慢，要均匀，绝对不能撞击和摩擦！”

他知道火药的危险性。但他更清楚，这东西一旦研制成功，将会给这个时代的战争，带来何等颠覆性的改变。

钢铁战舰，是强大的躯体。而火炮，才是这具躯体，最致命的利齿！

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嬴衍已经基本摸清了黑火药的最佳配比。

硝石占七成半，硫磺一成，木炭一成半。

这个比例，已经非常接近后世成熟的黑火药配方。

“好了，混合完毕。”嬴衍将石臼里那呈灰黑色的粉末，小心地倒在一个铜盘上，然后对旁边的工匠说，“去，通知蒙将军，可以过来了。”

很快，蒙恬就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一进入山谷，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他看着嬴衍和工匠们那一身奇怪的打扮，还有那些半地下的工坊，眉头微皱。

“国师大人，你弄的这个‘神炮’，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神秘？”蒙恬好奇地问道。

“蒙将军，眼见为实。”嬴衍笑了笑，指着山谷中央，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试验台。

试验台上，放着一个碗口粗，一米多长的，用青铜铸造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是封死的，只留了一个小小的火门。另一端，则是敞开的。

这，就是嬴衍设计的第一代，最原始的“火炮”。

“这就是‘神炮’？”蒙恬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铜管，有些失望。这东西看起来，就像一根烧火棍，能有什么威力？

“蒙将军，别急。”

嬴衍命人，将刚刚混合好的黑火药，用一个长柄勺，小心地从炮口，装填进铜管的底部。然后，又塞进去一团用麻布包裹的，尺寸和炮口相合的石弹。

“所有人都退后！五十步之外！堵上耳朵！”嬴衍大声命令道。

所有人都远远地退开，蒙恬虽然心中疑惑，但也跟着退到了安全距离。

嬴衍拿起一根长长的，顶端点燃的火把，深吸了一口气。

他走到铜炮的侧面，将火把，对准了炮身尾部的那个小小的火门。

“刺啦——”

火星顺着火门，钻进了炮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一秒，两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失败了？”蒙恬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山谷，都为之震颤！

蒙恬感觉自己的耳朵，瞬间就聋了，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睁大眼睛，看向试验台。

只见那根不起眼的铜管口，喷出了一大团浓烈的，夹杂着火光的白色烟雾！

一股巨大的，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来。

而那颗石弹，已经消失不见。

蒙-恬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石弹可能飞去的方向。

远处，一百步之外，有一个用巨石和原木搭建的，模拟城墙的靶子。

就在他目光锁定的瞬间。

“轰隆！”

靶子的石墙部分，猛地爆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碎石四溅，木屑横飞！

那面厚达半米的石墙，竟然被那颗小小的石弹，轻而易举地，轰出了一个大洞！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山谷里，除了火炮发射后，袅袅升起的白烟，和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硝烟味，再无任何声息。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呆若木鸡。

蒙恬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还在冒着烟尘的靶子。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不是害怕，是极致的，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戎马一生，见过最强的武器，是能射穿铁甲的床弩。但床弩的威力，和刚才那声巨响，那道火光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一百步！

一颗石头，被一根铜管喷出去，就能在一百步之外，轰塌半米厚的石墙！

这是什么力量？

这不是凡人的力量！这是雷公的怒吼！这是天神的惩戒！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始作俑者。

嬴衍正站在那里，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脸上却挂着成功的笑容。

“国师大人……”蒙恬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一步步地，走向嬴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他走到嬴衍面前，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嬴衍的肩膀。

“这……这就是你说的‘神炮’？”

“对。”嬴衍被他抓得有点疼，但还是点了点头，“这还只是第一代，威力最小的。等我们用钢来铸造炮管，用更精密的工艺来制造炮弹，它的射程，可以达到五百步，甚至一千步！它的威力，足以轰开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座最坚固的城门！”

“一千步……”

“轰开任何城门……”

蒙恬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大秦的钢铁舰队，排列在敌国的港口之外。

成百上千门“神炮”，同时发出怒吼。

无数的炮弹，拖着火光和浓烟，如流星雨一般，砸向敌人的城池和舰队。

城墙在崩塌，战船在燃烧。

敌人甚至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毁天灭地的雷霆之怒下，化为灰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蒙恬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狂喜和豪迈，甚至，带着一丝泪意。

“无敌！无敌了！我大秦，天下无敌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又笑又跳。

他知道，从这一声炮响开始，战争的形态，将被彻底改变。

冷兵器时代，那延续了数千年的，士兵们用血肉之躯，一刀一枪搏杀的战争模式，将在今天，被彻底终结。

一个新的，属于火焰和钢铁的时代，来临了。

“国师大人！”蒙恬笑罢，郑重地，对着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嬴衍，深深地，行了一个军中大礼。

“我蒙恬，替大秦千千万万的将士，谢过国师大人！”

“有了此等神器，我大秦的儿郎，将再也不用拿命去填那该死的城墙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作为一个爱兵如子的将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次攻城战，都需要付出何等惨烈的代价。

而现在，嬴衍给了他，给了所有大秦将士，一个可以终结这种惨烈宿命的希望。

嬴衍看着眼前这位激动失态的大将军，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搞火药，搞火炮，最初的动力，是为了实现嬴政的野心，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系统任务”。

但此刻，看着蒙恬那张写满了感激和激动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有了一层更深远的意义。

科技，不仅可以用来征服，更可以用来，守护。

“蒙将军，快快请起。”嬴衍扶起蒙恬，“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们要建立一个专门的‘炮厂’，量产这种火炮。我们要训练一批专门的‘炮兵’，让他们学会如何操作、保养、和校准这些神炮。”

“我们还要研究不同种类的炮弹。比如，能爆炸的‘开花弹’，能散布无数小铁珠的‘霰弹’……”

嬴衍每说一句，蒙恬的眼睛，就亮一分。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嬴衍为他描绘的，那个全新的战争世界里。

“好！都听国师大人的！”蒙恬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从今天起，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国师大人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这位大秦的军神，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嬴衍的“头号粉丝”。

山谷里的硝烟，渐渐散去。

但这一声炮响，所带来的震撼和变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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