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金汉宫的考题

两天后，下午三点。

一辆朴实无华的黑色马车，在白金汉宫戒备森严的侧门前缓缓停下。

林默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专门定做的高档礼服，黑色的天鹅绒面料，剪裁得体，将他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恰到好处。手腕上戴着一双洁白的手套，手里提着一顶黑色高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出身于古老贵族家庭的年轻学者，沉稳、内敛，又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

与他第一次站在肯辛顿花园时那种“强行扮演”不同，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和财富的滋养，他已经真正地由内而外，完成了从一个底层小人物到社会新贵的蜕变。

一名穿着王室侍从服饰的中年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他看到林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度，远比他想象中要沉稳得多。

“亚瑟·林先生，是吗？”管家的态度很恭敬，“国王陛下和首相大人已经在等您了，请随我来。”

首相大人？

林默心中微微一动。看来，这果然不是一场简单的私人下午茶，而是一场规格极高的“面试”。

在管家的引领下，林默穿过了富丽堂皇的走廊和挂满珍贵油画的厅堂。脚下是柔软得能陷进去的波斯地毯，四周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权力的味道。

最终，他们在一间采光极好的小会客厅门前停了下来。管家为他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默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会客厅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温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茶香和糕点的甜味。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身形略胖、面容带着倦怠之色的老人，正是国王威廉四世。他虽然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邻家老爷爷，但那双偶尔闪过精光的眼睛，却暴露出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威严。

国王的左手边，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绅士，正是林默在报纸上见过无数次的首相墨尔本勋爵。他正端着茶杯，用一种审视而又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默。

而另一边，则坐着一位让林默心头一暖的倩影——维多利亚公主。她今天也在这里，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裙子，像一朵安静的紫罗兰。当她看到林默进来时，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立刻流露出了一丝鼓励和安心的神色。

看到维多利亚在场，林默瞬间就明白，这是国王特意的安排。他不仅是要考校自己，也是要当着继承人的面，来评估自己这个“幕后高人”的份量。

“下午好，国王陛下，首相大人，公主殿下。”林默不卑不亢地走上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抚胸礼。他流利的贵族口音和优雅的仪态，让国王和首相都暗暗点头。

“请坐，林先生。”国王的声音很温和，“不必拘谨，今天只是一场普通的下午茶。我只是对你发明的那个叫做‘缝纫机’的小玩意儿，非常感兴趣。”

“能得到陛下的关注，是我的荣幸。”林默微笑着坐下，身姿笔挺。

侍从为他端上红茶和点心。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气氛很轻松。国王随口问了些关于缝纫机的问题，比如它的原理、造价、效率等等。

林默对答如流，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将缝纫机的商业价值和对纺织业的潜在影响，清晰地阐述了一遍。他的回答条理清晰，逻辑严密，让在场的三个大人物都听得津津有味。

维多利亚更是听得与有荣焉，看着林默的眼神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来。

这，就是她看中的男人！

看似轻松的问答结束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首相墨尔本勋爵，忽然放下了茶杯，开口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但问题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直指核心。

“林先生，我承认，你的缝纫机是一项了不起的发明。但据我所知，这些年来，类似的机械在欧洲并非没有出现过，但都未能像你这样，引起如此大的轰动，甚至形成产业。我想知道，你认为你成功的关键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你的设计更优秀吗？”

这个问题，非常刁钻。

它已经超越了“发明”本身，上升到了“商业模式”和“社会环境”的高度。

林默知道，真正的考题，来了。

他放下茶杯，目光迎向首相，平静地说道：“首相大人，您说得没错。一个发明的成功，技术上的领先固然重要，但它更依赖于两样东西。”

“哦？哪两样？”墨尔本勋爵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第一，是生产它的方式。”林默缓缓开口，抛出了一个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概念，“我称之为‘标准化生产’。”

“标准化生产？”国王和首相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是的。”林默解释道，“传统的工匠制造，每一台机器都独一无二，零件无法互换，维修困难，成本也高。而在我的工坊里，所有的零件，比如螺丝、齿轮、机壳，都遵循着完全相同的尺寸和规格进行生产。任何一个零件坏了，都可以随时用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零件替换上去。”

“工人们也不需要从头到尾组装一台完整的机器。我将整个组装流程分成了十几个步骤，每个工人只负责其中一个最简单的步骤。这样一来，不仅对工人的技术要求大大降低，生产效率更是呈几何倍数地提升！这就是我的缝纫机能够以低廉的成本，快速大批量生产的秘密。”

“嘶——”

听完这番话，墨尔本勋爵倒吸一口凉气！

他是一个极具智慧和远见的人，他瞬间就明白了“标准化生产”和“流水线作业”这两个概念背后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这……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生产技巧了！这是一种全新的、足以颠覆整个手工业，甚至颠覆整个国家生产模式的革命性思想！如果将这种模式应用到枪械、火炮、乃至战舰的生产上……那大英帝国的军事实力，将会达到一个何等恐怖的高度！

他看着林默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审视和好奇，变成了震惊和……一丝敬畏！

国王威廉四世虽然不像首相那样想得那么深，但他也听明白了这种模式的厉害之处，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林默没有停下，他继续抛出自己的第二个观点。

“而成功的第二要素，我称之为‘知识产权的保护’。”

“我之所以敢于投入资金，建立工坊，将我的发明公之于众，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发明专利，受到了帝国法律的保护。其他人如果仿冒我的产品，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份保护，就是我，以及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发明家，敢于去创造、去创新的最大底气！”

“所以，我认为，”林默的目光扫过国王和首相，“帝国要想保持领先，要想让更多、更好的‘缝纫机’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就必须建立和完善一套更加强有力的、能够切实保护发明者利益的‘专利保护法案’！”

“只有让创造财富的人，能够安心地享受财富，这个国家，才能真正地充满活力，才能真正地……日不落！”

一番话说完，整个会客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维多利亚公主激动得脸颊绯红，她看着侃侃而谈、仿佛全身都在发光的林默，心中的崇拜之情，已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国王和首相，则完全被林默这番超越时代的宏大论述给震慑住了。

他们原本只是想考校一下这个年轻人的成色，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他们上了一堂关于“工业革命2.0”和“国家创新战略”的大课！

“标准化生产”……“专利保护法案”……

这两个词，如同一对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们的心上。

许久之后，国王威廉四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看着林默，眼神复杂地说道：“年轻人，你……你真是让我感到震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听过如此……如此精辟的见解。”

他转头对墨尔本勋爵说：“墨尔本，你听到了吗？我们议会里那些夸夸其谈的家伙，该好好听听林先生的这番话！特别是那个专利法案，我觉得，很有必要立刻提上议程！”

“是的，陛下。”墨尔本勋爵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向林默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欣赏和认可，“林先生，您是一位真正的天才。大英帝国，需要您这样的天才。”

这次“面试”，林默不仅完美过关，更是取得了超乎想象的巨大成功。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将不再是一个需要躲在公主羽翼下的“幕后军师”。

他已经拿到了，踏入这个帝国最高权力牌桌的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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