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媚眼抛给瞎子看

“半斤。”不过片刻，他已经下定了主意。江律衡沉声喊来半斤。

“属下在。”半斤应声而入。

“你……传令下去，三日后，本王要亲赴西北巡边。”江律衡转身，眼中没了刚才因儿女情长出现的忧思，又恢复摄政王的威严，“令枢密院、兵部即刻调配粮草军械，一并启程；命黑甲卫整装待发。本王离京期间，一应政务由内阁票拟后，送去慈宁宫，经过太后点头后用印则生效。若有紧急之事，八百里加急直送军前。”

“是！”半斤心中了然——王爷这是要亲自去前线稳定军心，震慑楼兰。

但……

“王爷，现在京中局势复杂，太后那边……还有宁国侯府，都不是省油的灯……您若此时离京，恐生变数，当真咱们要现在去边疆？”

“本王怎会不知？”江律衡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改变决定，“可正是因为如今的局势对本王不利，才更需速战速决。只有我们尽快平定边患，如此方能腾出手来料理京中这些魑魅魍魉！但你说的不无道理——宁国侯府那边，加派人手继续盯着，务必给本王盯死了！还有陆婆婆的安危绝对不能有半分差池，否则，提头来见！”

“属下明白！”半斤领命，但终究还是迟疑了一下，“那至于府中，江老夫人和陆姑娘那边……”

说到她俩，江律衡眸光一暗，闪过转瞬即逝的复杂的疲惫。

他沉默片刻，有了决定，道：“母亲近日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但是京中喧杂，不利于她养病。传本王令，明日便送母亲回北苑山庄休养，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老夫人。至于跟随前去伺候的人等，皆用王府的老人，务必让母亲静养得舒心。”

北苑山庄远离京城，风景清幽，是老夫人往日最爱去的别院，但同时也是江律衡这个做儿子的变相的“软禁”。

江律衡此举，既是为了保护母亲远离是非，更是为了保护陆薇之。

他若离京，以母亲如今对陆薇之的怨气，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会让自己也难以挽回的事情。

将母亲送走，能叫她眼不见心不烦，还能保府中暂时安宁。

“至于陆医女……”江律衡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府医院一应所需，优先供给，任何人不得怠慢或阻挠。你们告诉她……本王离京期间，她可安心钻研医术，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无需忧虑。”

这已是他能做的事情里，最隐晦的承诺和保护——给她一个相对安全、自由的空间，希望她以后若能明白几分，也就能稍微重新信任他几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半斤躬身退下，心中暗叹，王爷这般用心良苦，也不知那位冷心冷情的陆姑娘，能否体会万分之一。

三日后的清晨，车队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摄政王府，也离开了京城。

老夫人虽心有不满，但听闻是去北苑山庄静养，且儿子亲口承诺边关平定后便接她回府，终究还是压下了火气，带着一众心腹仆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至于江律衡去边疆？

大事上，这位老夫人还是很拎得清的——男儿志在四方，国难当头当挺身而出，这是儿子做摄政王的职责所在，万死不辞。

临行前，江律衡还是去了一趟府医院。

晨曦微露，时辰尚早，但药房内已有隐约的捣药声传来。

他顿住脚步，眼神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久久不曾离开。

最终，他还是没有进去。

因为那日她冰冷的目光和无情的话语犹在眼前、耳边，何况江律衡不知该如何面对陆薇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告别。

只怕一开口，又是新的一轮误解和伤害。

他调转身体，红色的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骑着岭头的战马，带着一队亲卫和浩浩荡荡的军队，头也不回地疾驰驶向城外的军营。

他扬鞭，背影决绝，有意气风发的心气，也有求而不得的孤寂。

而他求而不得的陆薇之，此刻正心不在焉地碾着药粉——她知道江律衡的到来和离开。

她麻木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脑海中反复浮现江律衡离去时那受伤又落寞的背影与眼神，心头也一直浮躁着莫名的烦躁、憋屈。

远处传来远去的马蹄声，这渐行渐远的声音让她手中的药杵微微一顿。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也悄然蔓延开来。但她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这时，一项也习惯早起的葛洪抱着他那个宝贝药罐子，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溜达了进来，小眼睛贼溜溜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哟，丫头，今儿个怎么魂不守舍的？瞧这药碾得，都快成灰了。怎么，舍不得王爷出征啊？”老顽童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陆薇之脸一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葛老休要胡说！王爷出征是保家卫国，我作为子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为何舍不得！”

“啧啧啧，口是心非！”葛洪压低了声音凑过来，“老夫可听说了，王爷为了某人，特意把老夫人送去北苑山庄‘静养’了，别人不知，可是我知道——这摆明了是怕自己不在，有人欺负他的心尖尖嘛！而且王爷临走前还特意吩咐了，府医院的一应所需必须优先供给，不得怠慢分毫……这心意，啧啧，媚眼抛给瞎子看哟！”

陆薇之心头一动，但死咬着不承认，面上也强装镇定：“王爷不过是念我医术尚可，留着我还有用罢了。至于你说的那些八卦……葛老还是莫要妄加揣测。”

“有用？哈哈！”葛洪笑得一脸荡漾，“王爷那是觉得你‘有用’吗？那是对你‘有心’！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哦！某些人呐，把人家的真心当驴肝肺，还说什么‘云泥之别’、‘承受不起’……唉，可怜王爷的一片痴心，全都错付了哟！”

陆薇之被他这话刺得心头一疼，自己心里明明也有委屈，便忍不住反驳：“什么真心？他不过是怕我失控后会坏了他的大局！他若真有心，当初孟惊寒母女欺辱我时，他在哪里？我外婆被扣在侯府时，他又做了什么？如今倒来假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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