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想有个奶奶
“嘛意思？”
高津蓉骤然止步，走到路边的长凳坐下，让蓝天澜说清楚些。
蓝天澜耐心地道出了自己的推测：“我觉得，人跟人在一块儿很容易互相影响，看到马奶奶因为拆迁的事生病住院，会不会让你爷爷感同身受，于是在离开医院后，情不自禁去了高实胡同。”
高津蓉一个激灵，匆忙道谢后，就马不停蹄赶去了高实胡同，果然在高家大院的门外发现了高海河的身影。
“爷……”
丢心落肠后，一股闷气腾地涌上，她刚要抬脚过去责问他为什么不马上回家，害她满大街找，可一看清他于月色之下的落寞背影，又戛然而止。
就连靠近他的脚步也放得轻缓，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下的高实胡同已拆了一半，还没拆到高家大院来，但也快了，周围断壁残垣，反倒显得尚还完整的高家大院萧瑟凄凉。
高津蓉走到高海河身后，伸出右手握住了他的右肩，“爷爷，回家吧，我晚饭都吃完了，给你打包了回去。”
高海河迟缓地回过头，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喑哑问道：“我们还能回迁吗？”
高津蓉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又听他自顾自说道：“就算回迁了，也不是原来的家了。”
高津蓉哑然，眉头紧皱，眸光微闪。
高海河又把头转回去，继续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好似定住一般。
抹了一把眼睛，高津蓉整理好情绪，用撒娇的口吻问：“这都快九点了，爷爷，你不饿吗？”
“不饿。”
咕噜——
高海河话音刚落，空闹闹的肚皮立马出卖了他。
高津蓉哑然失笑，挽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回拉，“走！回去吃饭。”
“明天中午你多弄几道菜吧，送去马奶奶病房，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帮衬一下马艾仕他们。”
夜色更浓，但月光不亮，爷孙二人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
第二天中午，高津蓉回家一看，饭菜在桌上，高王八在鱼缸里，高海河不见人影。
她旋即给高海河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是不是去给马奶奶送饭了，收到的回复只有一个字：[是。]
高津蓉放心笑笑，吃完饭，收拾完餐具，也去了医院看望马奶奶。
“老姐姐啊，事已至此，你千万别再跟自个儿过不去了，你瞧我，还不是往前看了吗？”
一来到病房门外，高津蓉就听见了爷爷那大嗓门。
“劝人的时候倒是一套一套的。”她有些好笑。
马奶奶的情况比她预想中好一些，只是面色苍白，双眼还是很有神，老年人只要双目炯炯，精神就不会倒。
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她蓦地想到一件事，“我爷爷该不会对马奶奶有意思吧？”
瞅着自家爷爷悉心喂马奶奶吃饭的样子，这个想法更加强烈。
在她的记忆里，马奶奶守寡很早，反正她从没见过马爷爷，而她也没有见过她奶奶，据说在被高海河收养那年，奶奶就因病去世，高海河去成都旅游，正是为了完成老伴儿生前的遗愿。
“他俩都单身了这么久，而且关系一直不错，就算没有像年轻人那样的感情，也是志同道合的老伙伴，加上这次拆迁的事…他俩会不会……”
高津蓉咧开了嘴角，决定不去打搅病房内的和谐画面，转身离去。
今天工作上没出什么幺蛾子，高津蓉早早下班回到家里，发现高海河正在做饭，于是兴冲冲跑进厨房，开口就道：“爷爷，你是不是喜欢马奶奶？”
高海河拿锅铲的手一抖，勺里的菜险些掉出来。
“胡吣啥呢？”
他斜睨了高津蓉一眼，正色强调：“我跟你马奶奶是纯洁的夕阳红友谊。”
“再说我管她老伴儿叫哥，她是我嫂子，我要敢对她有嘛歪心思，我怕我老马哥会从地底下爬上来掐我脖子。”
“真不喜欢？一点儿那方面的心思都没有？”高津蓉略显质疑。
高海河将火候刚好的清炒虾仁装盘后，转身对她指天誓日：“我要有半点歪心思，就让我得阑尾炎！”
“得了阑尾炎，割掉就是，又不是嘛大病。”高津蓉撇撇嘴。
高海河回了她一个白眼，继续炒下一道菜，还不忘一撅屁股，将她弹开，免得她继续杵这儿胡天话。
高津蓉后退了几步，抓着厨房的门框才稳住身体，讪皮讪脸着说：“爷爷，我想要个奶奶，给我找一个呗！”
高海河拿锅铲的手又是一抖，这次勺里的菜落了出来。
“要奶奶？你还没长大呀？”他回头嗔了高津蓉一眼。
高津蓉依旧嬉皮笑脸，“就是长大了才想要，我怕我不在你身边守着，你会被妖怪抓走，有个奶奶看着你，我去上班的时候才能放心。”
“我忙着呢！哪有心思给你找奶奶，边儿玩去。”高海河嗔道。
高津蓉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框上，无情拆穿：“爷爷，你现在连院儿都不用打理了，除了管管我和小王，还能忙啥？”
“我要去指挥拆迁。”高海河说得一本正经。
高津蓉以为是耳屎堵了耳道没听清，连忙掏了掏耳朵，问：“嘛？”
高海河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要去指挥拆迁。”
这回听清了，也听笑了，“爷爷，在拆迁现场维护治安秩序，防止违法违规行为，保障工作顺利开展，是我们街道办和区建委的事，你去瞎掺乎啥？”
高海河倏地打直腰板儿，郑重其事地说：“我去当志愿者，协助拆迁工人解决危旧房改造中‘原拆原建’面临的三大核心难题，一是如何平衡新旧建筑的间距，二是如何达到消防安全标准，三是处理地下管网改造难题。”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这些，可没闲着。”
“爷爷……”高津蓉眉头微拧，抿了抿唇，迟疑说道：“不是‘原拆原建’，不会完全保留原有的建筑，是…通过拆除危旧房屋、拓宽道路等方式进行更新。”
高海河瞬间愣住，炒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高津蓉抿紧了双唇，不再说话。
空气逐渐凝固……
过了许久，高海河才沉声喃喃：“彻底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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