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经意地灵魂拷问
高津蓉松开了紧抿的双唇，接过高海河手里的锅铲，替他继续炒菜，“虽然不是‘原拆原建’，但我听拆迁办的领导说，只有窄小胡同和危旧房屋会被拆除，部分具有历史价值的建筑和古迹会被保留，你看鼓楼不就没动，或许我们的院子也会留几间有探究价值的屋子下来。”
“有嘛研究价值哟？都是高家祖辈修来住的，又翻新了好几轮，早就把历史印迹给磨掉了。”高海河说道。
高津蓉安慰道：“那就朝前看，高家祖辈肯定也希望我们能住进新房，不用隔几年就修缮一回。”
“爷爷，等买了新房，你就找个聊得来的老伴儿，再养几只宠物，可以带出去遛弯那种，比如猫猫狗狗，没事儿就带着老伴儿一人一只狗儿或猫儿，去改建后的老城厢遛弯儿。”
“那你呢？”高海河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我？”高津蓉不明所以，“我还是该上班儿上班儿呀！”
“呵！”高海河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把我支开，好让你跟蓝精灵处对象？”
“嘛？”高津蓉手一抖，一瓶盐抖下一半。
“哎哟喂！你这是要咸死我啊？”高海河赶紧找来一个勺，把还没融进菜里的盐舀了出来。
“你这是巴不得我患上高血压、心血管病呀？”
他一边忙着舀盐，一边念叨不停。
高津蓉忍俊不禁，“谁叫你瞎咧咧，吓到我了。”
“我看呐，你就是心虚。”高海河呛道。
“我实着呢！”高津蓉立马反驳。
“人越是缺嘛，越是强调有嘛。”
“你这是强词夺理。”
爷孙二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拌嘴，直到饭菜做好，才堵住彼此的嘴。
圆月高悬，周围的铲车、吊车已停止运作，拆迁工人也已各自回家，饭菜香渐渐浓郁。
于残砖碎瓦间，老城厢的烟火气未散……
几天后，针对残疾人在拆迁后的诸多问题，有关部门紧急研究相应政策，最后决定，让领取最低生活保障金的残疾人在补偿安置费上给予适当的增加，以减轻他们的生活负担。
“党和政府始终把我们牵挂在心上，感谢党和政府…也感谢小高和小蓝……”
拿到补偿款后，王大姨再次让家人把自己推到高津蓉和蓝天澜面前，一手拉一个，激动得泪流满面。
王大姨的儿子也向二人颔首致谢。
他说：“虽然房子没换成，但物业送了我妈一辆可以上下楼梯的轮椅，现在她自己也能爬楼了。”
随即，他让王大姨给众人展示了一下新轮椅。
大家好奇尚异，纷纷前来围观。
高津蓉和蓝天澜则趁机挤出人群，继续前往另一个安置点。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高津蓉忽然说道。
蓝天澜转头看向她，“补偿款又不是我发的，是政府发的。”
“噗！”高津蓉啼笑皆非。
而后，她拨了拨自己的高马尾，说道：“最近你帮了我不少忙，虽然在你看来是举手之劳，但我还是很感谢你。”
“雪中送炭胜过锦上添花。”
蓝天澜莞尔，“那就吃四川火锅吧，可能你会喜欢。”
“嗯哼！”高津蓉不假思索地点头。
“不过，四川火锅可比涮羊肉辣，你行吗？”她略微担心。
蓝天澜挺胸抬背，“真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嘶…真的好辣！”
真男人吃下第一口涮毛肚就当场打脸。
“我记得咱们这儿的四川火锅没这么辣呀？”
“那是你吃到的都不是正宗的四川火锅，这家绝对正宗，而且是老板是自贡人。”
高津蓉赶紧给他满上一杯冰啤，“你没开车吧？”
蓝天澜拿起酒杯一口闷，待舌头的辣劲儿缓过后，才能捋直舌头说话：“开了，不过我停单位的，待会儿打车回去。”
“哦，你家远吗？”高津蓉关切问。
其实她想问，你酒量好吗？别到时喝醉了回不了家，只能让你今晚睡我家沙发，或者跟我爷爷一块儿睡。
“海滨新区。”蓝天澜显然没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高津蓉讶然，“咋住那么远？我还以为你也住附近。”
蓝天澜说：“我爸的公司在那边，房子也就买在那里了，不堵车的话，开车个把小时，还行。”
“啧！一个小时还不算远？走路超过20分钟我就觉得远了。”高津蓉咂舌，拿起杯子喝了两口啤酒，“那边房价挺贵吧？”
蓝天澜说：“现在是2000多，接下来估计还会涨。”
“你们家打算买哪儿的房子？”他随即问。
高津蓉说：“还是在这儿附近，我爷爷肯定不想搬太远，最好在鼓楼周围买，我在让大卫一边帮我们留意，我也一边在等老城厢这边新建，看能修出啥样的商品房来。”
“如果能回迁当然好，对我爷爷而言，至少离老高家的根不远。”
“根？”蓝天澜顿了顿。
高津蓉解释：“老高家百来年前就在老城厢扎根了，马家也一样，所以才抗拒拆迁。”
蓝天澜笑了，“人又不是树，根只是一种意识形态，而非实实在在。”
“对呀！我也是这么跟我爷爷讲的，但就是说不通。”高津蓉一拍桌子，激动道。
她瞬间感觉找到了知音，旋即给二人又满上啤酒。
酒喝多了，话就更多。
高津蓉咽下嘴里的牛肉后，嘀咕道：“什么根不根的，反正我是理解不了…我又没有根…嗝儿！”
蓝天澜夹菜的动作一滞，想到她曾提过，她是被高海河收养的。
“你原本…是哪里人？”他试探问。
“四川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成都的。”高津蓉说道。
她单手撑头，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说：“当年我爷爷是在成都火车北站捡到的我，我说的四川话，可他分不清四川各地的方言，再说火车站是个八方汇集地，没法肯定我就一定是成都人。”
“那会儿你几岁？”蓝天澜又问。
高津蓉耸耸肩，“可能是三岁吧，反正我爷爷为了给我上户口，拿着两个专家写的骨龄测试书，推算我那会儿大概三岁。”
“那…你身份证上的生日是怎么定的？”蓝天澜问得更加小心。
高津蓉倒是一脸无所谓，“我爷爷是在1983年5月1日捡到的我，推算我那会儿可能有3岁，就把身份证上的生日定为1980年5月1日。但我具体生于何年何月，估计天知道。”
她又耸了耸肩，继续喝酒。
还有你真正的家人也知道。
蓝天澜在心里接话。
忽然间，他觉得喝进嘴里的啤酒有些苦涩，人也有了醉意。
“你是不是喜欢我？”高津蓉猛地发问。
“咳！”
猝不及防的蓝天澜当场呛住，嘴里的酒涌进了气管，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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