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下大账房
沈炼展开那卷尚带着帝王体温的明黄圣旨，只见上面一行行以朱砂御笔写就的铁画银钩，字字都透着生杀予夺的无上权柄。
“擢户部右侍郎沈炼，为户部左侍郎。另设‘清吏司’，由沈炼总督，特许其清查核算天下田亩、税赋、官商往来，便宜行事，钦此。”
女帝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君主的冷酷与审视。
“户部是王甫经营多年的老巢，里面盘根错节，烂到了根子里。”她的声音冰冷如铁，“朕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你，要么，你把它给朕掀了；要么，你就被它吞了。”
沈炼缓缓卷起圣旨，脸上没有丝毫欣喜若狂，平静得像一个刚刚接手了新项目的CEO。
他没有叩头谢恩，只是抬起那双同样深邃的眼睛，迎着女帝的目光，提出了一个让整个王朝官场都为之颠覆的条件。
“陛下，查账需要的是账房先生，不是官员。”
女帝秀眉微蹙。
只听沈炼继续用他那独特的、冰冷的商业逻辑解释道：“臣请旨，准许臣从民间招募精通算学、不入官籍的‘计吏’。他们只对臣一人负责，薪酬，臣愿从查抄的赃款中，按比例分成。”
“项目制”、“KPI提成”……
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词汇，被沈炼用最古朴的语言包装起来，却依旧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剖开了女帝固有的认知。
女帝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愕然。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要的不是官，是权；他要建的不是衙门，是一支不受任何官僚体系束缚、只属于他自己的刀！
许久，她眼中那丝愕然，渐渐化为了一抹更深的忌惮与欣赏。
“好，朕准了你。”
女帝缓缓开口，但这本身，也是一种更高级的考验与制衡。
“不过，朕也会派‘青鸟’的人，盯着你的这些‘计吏’。”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若有反噬，朕会连你带他们，一起清理掉。”
“臣，遵旨。”
沈炼平静地收起圣旨，仿佛刚刚达成的不是一场足以改变国运的交易，而仅仅是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商业合同。
次日，太和殿。
早朝的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王甫一党的倒台，让整个朝堂的权力格局出现了巨大的真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尚未散尽的恐惧。
当传旨太监用尖利的声音，将那份擢升沈炼的圣旨当众宣读时，整个太和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针落可闻。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剧烈哗然。
“清吏司……总督天下财税？”
“这……这简直是把半个户部，都变成了他沈炼的一言堂啊！”
以吏部尚书为首的清流文官集团，一个个面如死灰，仿佛看到了社稷倾颓的末日预兆。
一位须发皆白的御史台老臣，更是当场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口中喃喃着“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却连“沈炼”二字都不敢提起。
而那些士族余党，则更是如芒在背，人人自危。
“活阎王”三个字，不再是京城权贵圈里的一个绰号，而是变成了一柄悬在所有官员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户部衙门，官署大堂。
沈炼身着崭新的绯色四品官袍，在一众下属敬畏的目光中，第一次踏入了这个帝国的钱袋子。
衙门内，以另一位户部右侍郎刘泽为首的数十名官员，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没有行礼，也没有出声，只是用一种冰冷、审视、充满敌意的目光，组成了一道无声的墙，企图给这位新上任的“活阎王”一个下马威。
刘泽是一个面容精瘦、眼神阴鸷的中年官员，在户部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是王甫倒台后，这潭浑水里最大的那条地头蛇。
面对这堵无声的“人墙”，沈炼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眼前这群人，只是淡淡地侧过身。
他身后，一名不起眼的木匠，在两名护卫的帮助下，抬着一根两丈多高、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花梨木柱，和一块蒙着红布的巨大牌匾，在一众官员惊愕的目光中，径直走了进来。
“咚！”
木匠抡起大锤，几声巨响之后，那根巨大的木柱，被不偏不倚地立在了户部大堂的正中央，如同定海神针。
在刘泽等人越来越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沈炼亲自接过那块牌匾，缓步上前，将其稳稳地挂在了木柱最显眼的位置。
而后，他伸出手，轻轻一拉。
“唰――”
红布滑落。
一行用金漆写就的、杀气腾腾的大字，赫然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凡我户部官吏，举报同僚贪墨，一经查实，赏其所贪赃款一成。举报者身份，由本官亲自保密。”
一瞬间，整个户部衙门，死寂无声。
那堵由数十名官员组成的、牢不可破的“人墙”，在这块牌匾出现的刹那，便土崩瓦解。
所有官员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变了。
曾经的同僚、盟友、酒友，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潜在的告密者，变成了自己脖子上那明晃晃的一成赏金。
信任，荡然无存。
恐惧，开始蔓延。
右侍郎刘泽的公房内，气氛凝重如铁。
几名心腹官员围在他身边，一个个脸色发白，惊魂未定。
“大人，这……这姓沈的简直不是人！他这一招，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是啊！现在衙门里人心惶惶，大家看谁都像是要背后捅刀子的！”
刘泽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砰！”
他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冷冷地说道：“他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我们？天真。”
他看着几位已经乱了方寸的心腹，声音里透着一股老狐狸特有的阴狠。
“从明天起，所有卷宗，给他假的；所有账目，给他乱的。”
“他不是要查账吗？那就让他淹死在这文山会海里！”
“他一个黄口小儿，还想斗得过我们这群在钱堆里滚了半辈子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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