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支笔，一张图，一支看不见的军队
听筒里最后的忙音，如同被掐断的琴弦，余音被身后校园的宁静和远处城市的喧嚣迅速吞噬。
李毅挂断电话，转身走回灯火通明的自习室。
他的表情平静如水，仿佛刚才那通遥控着百万身家性命的电话，不过是问候了一声晚安。
然而，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下，一台无形的超级计算机，正以惊人的速度疯狂运转。
与此同时，一张由豹哥亲手撒下的大网，正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广州市所有的银行、邮局和信用社，如同蛰伏在水草下的鳄群，静静等待着那条胆大包天的“过江龙”浮出水面。
自习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旧书本的油墨香和学子们身上淡淡的汗味。
李毅回到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将那张皱巴巴的广州市区地图在桌上完全摊开。
他没有急于动笔，而是闭上了眼睛。
瞬间，他那被重生灵魂强化过的大脑，如同开启了上帝视角。
过去几天，他用双脚丈量过的街道、用双眼记录下的公交线路、甚至那些街角小贩的分布点，如同潮水般涌入，与报纸上刊载的所有银行、信用社、邮局的公开地址，开始进行疯狂的数据叠加与碰撞！
下一秒，他睁开眼，手中那支廉价的圆珠笔，动了。
笔尖在地图上飞速划过，像一把精准无比的手术刀。
一个圈，圈出了位于城中村深处、紧挨着菜市场的“前进路信用社”。
这里人员构成最复杂，流动性最大，监控等于虚设。
一条线，从火车站拉到天河区，沿途串联起七个最不起眼、业务量最小的邮政储蓄点。
这是城市金融体系最末端的毛细血管，最容易被忽视。
一个个叉，打在了那些窗明几净、安保严密的大银行门口。
那是豹哥监控网络的重点，是陷阱。
他的大脑中，一张立体的、动态的城市信息网正在飞速成型。
他找的不是最安全的藏身处，而是足以让任何监控网络彻底瘫痪的、上百个分散的“出血点”！
就在他全神贯注，即将完成这张“作战地图”时，一阵压抑着怒气的低沉训斥声，从自习室的另一头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胡闹！简直是胡闹！”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将一本毕业论文重重地摔在桌上，指着面前一个学生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陈东！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毕业论文，要求的是稳妥！扎实！你搞这个什么‘数据压缩算法在民用通讯领域的应用’，这是你能搞的吗？纯属好高骛远，不切实际！马上给我换题目！就写电视机显像管的技术演进史！”
被训斥的学生约莫二十出头，戴着一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身上的确良衬衫洗得发白，闻言满脸涨得通红，窘迫地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周围的学生纷纷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李毅的笔尖，却猛地一顿。
他霍然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在了那个名叫陈东的学生身上。
那张因窘迫而显得有些木讷的脸，在他眼中，却瞬间与前世记忆里那个叱咤风云、一手缔造了中国VCD技术王朝的科技狂人，重叠在了一起！
数据压缩算法！
这正是未来VCD技术最核心、最关键的灵魂！
李毅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了躲避豹哥的追查，竟然一头撞进了未来科技帝国的摇篮！
他没有急，静静地看着老教授余怒未消地拂袖而去，看着那个叫陈东的学生如同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痛苦地将脸埋进了双臂。
李毅这才缓缓起身，端着自己的水杯，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那位未来的科技大佬身边坐下。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将自己那份报纸推了过去，指着上面一则不起眼的角落新闻，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开口：“同学，你看，最新一期的《贝尔实验室技术期刊》上，有篇关于解码的文章，挺有意思的。”
陈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李毅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用一种探讨学术的平静语气说道：“文章里提到了一个关于‘运动补偿’的技术瓶颈，他们尝试用块匹配算法来解决，但运算量太大，对硬件要求太高，民用根本不现实。”
这几句专业到极点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东封闭的内心。他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对！对！就是这个问题！运算量的问题我卡了三个月了，根本无解！”
李毅看着他那双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睛，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抛出了那颗来自二十年后的重磅炸弹。
“如果……放弃传统的块匹配，引入一种基于‘离散余弦变换’的预测编码呢？把大部分运算压力，从硬件转移到算法本身。”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创世的闪电，狠狠劈在了陈东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那双厚厚的镜片后面，瞳孔骤然收缩，又猛地放大！他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李毅，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是谁？”
李毅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写下一串数字，放在了桌上。
“你的想法能改变世界。”
他站起身，留给对方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
“如果需要启动资金，呼这个BB机号码。”
……
回到座位，李毅看着地图上那上百个被圈出的红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豹哥以为自己在等一笔“巨款”出现，但他错了。
李毅制定的计划，名为“蚂蚁搬家”。
他即将拥有的，不是一个提款的伙计，而是一支由几十个最需要钱、最不起眼、最不会引人注意的贫困大学生组成的，看不见的军队！
他会将那张凭单，拆分成上百份，每份金额不超过三百元。
这些“蚂的高校生”，将在未来两天内，如同一滴滴水珠，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全城上百个不同的信用社网点，将那笔巨款化整为零地提走。
每一笔交易都微不足道，但汇集起来，将是足以让豹哥那张监控大网彻底失效的滔天洪流！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人民公园”那四个字上。
后天早上八点，石狮子之约。
那只是一个信号，一个障眼法。
真正的接头地点，在公园对面那家国营百货商场的二楼厕所。
石狮子，只是一个信标。
一个能让他在百货大楼二楼的窗户后，用一个绝佳的制高点，清晰地观察到阿光是否安全、身后有无尾巴的信标。
一旦确认安全，他才会通过BB机，发出那条真正的、致命的指令。
……
豹哥的堂口里，烟雾缭绕。
阿飞带着满身的疲惫走进来，对着那张太师椅上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豹哥，一整天了，各大行都查遍了，别说上万的，连超过一千的陌生面孔兑付都没有。那小子会不会是虚张声势，根本没打算现在出手？”
豹哥闭着眼，手指在红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猎人般的敏锐。
“不。他不是在等，他是在动。”
“我们用网捕鱼，他却把鱼变成了水，从我们网的缝隙里，一滴一滴地流走了。”
他猛地睁开眼，那双眸子里，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通知下去，盯人的策略不变，但目标改了。”
“不找那个姓李的，给我盯住全城所有大学，看看最近，有没有学生突然变得‘手头宽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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