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2

夜色渐深，八爷府邸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屋内只剩下若曦和她的贴身侍女佳慧（苏小蕊）。

烛火摇曳，映照在若曦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

她屏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下佳慧在身边。

“佳慧，”若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不确定，她拉住佳慧的手，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遇到心事总会找这个一起长大的侍女倾诉，“今天我让姐姐去说搬出府去，你说，我做得对吗？”

她没有等佳慧回答，更像是自言自语地剖析着内心：“我知道，去找明玉格格的麻烦，逞一时之快，最容易。可那有什么用呢？

她是八福晋的妹妹，我若闹起来，最后为难的、受伤的，只会是姐姐。姐姐在府里的日子本就…我不能让她再为我操心，更不能连累她。”

佳慧反握住若曦的手，语气温和而坚定，带着十足的关切：“格格，您做得再对不过了。

逞强斗狠那是莽夫所为，懂得审时度势、保全自身和在意的人，才是真正的智慧。

明玉格格那般性子，您不与她正面冲突，是明智之举。离开这里，去秀女该待的地方，规矩礼法上都站得住脚，任谁也挑不出错来。大小姐也只会欣慰您想得周全，不会觉得您懦弱的。”

若曦听着佳慧的话，心中的迷茫和憋屈渐渐被抚平。佳慧总是这样，能明白她的心思，给她最需要的支持和开解。

她轻轻靠向佳慧，叹了口气：“佳慧，还好有你在我身边。只是一想到要进宫，心里还是免不了忐忑。”

“格格放心，”佳慧声音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无论去哪里，奴婢都会一直陪着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见招拆招便是。”

若曦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离开八爷府，届时进入紫禁城，前方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连累姐姐的弱质女流了。

她要为自己，也为姐姐，闯出一条路来。

而那个被困在她意识深处、满心悲观怨愤的张晓，只能听着这番主仆对话，感受着若曦从犹豫到坚定的转变，与自己被背叛后发现穿越了却只能看着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心中五味杂陈，却连一丝情绪都无法传递给这具身体的主人。

佳慧见若曦情绪稍定，便借着话头，将话题引向更深处。

她脸上适时露出几分忧虑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声音压得更低：“格格能这么想，是长大了，懂得疼惜大小姐了。只是，奴婢瞧着大小姐如今的日子，心里总不是滋味。”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大小姐她原本在西北时是何等明媚爽朗的一个人？骑马射箭，性子比男儿还豁达。

可自从嫁入这府里，您也瞧见了，处处陪着小心，眉宇间总带着愁绪。八爷他固然温文尔雅，待大小姐也算客气，可这府里上下，终究是福晋说了算，大小姐说到底，只是个侧室。”

她观察着若曦的神色，见她眼中也流露出对姐姐的心疼，便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凝重和警惕悄声说：“这还只是内宅的事。奴婢多嘴说句不该说的，这位爷的心思，恐怕远不止于一个贤王。奴婢眼瞧着，他结交朝臣，广纳门客，这‘贤名’背后…格格，您想想，自古天家之事，最是凶险。

大小姐已经身在其中，若是这位爷再有些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一旦…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小姐岂不是……？”

她最后一句几乎是气音，却重重敲在若曦心上：“这位爷的想法，太危险了，我们得想办法，不能让大小姐被他牵连啊！”

若曦闻言，脸色瞬间白了白。

她年纪虽小，但出身将门，又在八爷府中待了些时日，对朝堂局势的敏感度远高于寻常闺阁女子。

佳慧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一直隐隐担忧却不敢深想的大门。

是啊，八阿哥的贤名远播，可这贤名之下，是何等庞大的势力网络？皇上如今春秋鼎盛，太子之位看似稳固，却又摇摇欲坠…这其中的凶险，她岂能不知？

一想到姐姐可能被卷入夺嫡的滔天巨浪中，若曦的心就揪紧了。

她紧紧握住佳慧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佳慧，你说得对！我不能只想着自己躲清静。姐姐已经陷在这里了，我若有机会……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姐姐，至少，不能让她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她原本只想避开明玉的刁难，安稳参加选秀。但现在，佳慧的话让她意识到，她未来的路，或许不仅仅关乎她个人的命运，更可能与姐姐的安危息息相关。

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隐约的斗志，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意识深处，张晓模糊地听着这番对话，心中更是混乱：八爷？夺嫡？危险？她仅有的历史知识让她知道九龙夺嫡很残酷，八阿哥最后失败了。但具体细节她不清楚。此刻听到“佳慧”如此直白地指出八阿哥的野心和危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和印证——看吧，这个男人果然不可信，靠近他只会倒霉！她为自己（若曦）和若兰感到悲哀，却又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被动地看着事态发展。

佳慧看着若曦眼中燃起的火焰，知道引导已经奏效。她轻轻拍了拍若曦的手背，安抚道：“格格也别太忧心，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顺利通过选秀。只有您站稳了脚跟，有了身份和地位，将来才能真正帮到大小姐。路要一步一步走。”

若曦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前方的路似乎更加复杂艰险，但她有了必须前行的理由。

而佳慧知道，让若曦主动产生“保护姐姐、规避八阿哥政治风险”的念头，远比直接告诉她历史结局要有效得多，这能为她后续帮助若曦选择更安全的道路。

几日调养后，若曦身体渐好，心中计划也越发清晰。

她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佳慧在房中研墨。

“佳慧，”若曦铺开信纸，眉眼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我思来想去，有些事需得问问阿玛的意思。”

她提笔蘸墨，字迹娟秀却透着力道。

信中并未明言八爷府纠葛，只以请教的口吻，委婉问及父亲对当今朝局、尤其是几位阿哥的看法，以及马尔泰家作为臣子，当如何自处。

写罢，她小心封好，郑重交给佳慧，“这封信，务必寻可靠之人，快马送回西北，亲自交到阿玛手中。”

“格格放心，奴婢晓得轻重。”佳慧接过信，心中明了。

这封信既是若曦寻求家族支持，也是她开始主动思考自身和家族在政治旋涡中定位的开始。

意识深处，张晓看着若曦写信，模糊的历史知识让她隐约觉得打探这些很危险，但具体危险在哪又说不上，只能干着急。

安排好此事，若曦便安心等待移居秀女住所的通知。

然而，此事在八爷府内却并非一帆风顺。

当晚，八阿哥胤禩在八福晋郭络罗氏房中，看似随意地提起：“若曦那丫头身子将养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过两日便安排她搬到宫里头安排的秀女住所去，也合规矩。”

八福晋正对镜卸簪，闻言动作一顿，从镜中瞥了胤禩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爷这话说的，倒是体贴侧福晋妹妹，周全规矩。”

她放下簪子，转过身，语气依旧柔和，话语却如软刀子，“可爷想过没有？若曦是以什么名目进府的？是来陪伴她那姐姐的，如今她受了伤，咱们急吼吼地把人往外送，知道的说是爷守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容不下一个受伤的姑娘，或是她做了什么惹得爷和我不快，才急着打发走呢？”

她站起身，走到胤禩身边，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再者，爷别忘了，明玉那丫头也在府里住着。她俩年纪相仿，又都是待选的秀女。

若曦搬了，明玉搬不搬？若都搬了，皇阿玛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爷连两个小姑娘的住处都安排不妥，或是刻意避嫌，反而显得心虚？

爷如今正是需要名声的时候，这‘苛待亲戚’或‘行事有失周全’的名声，无论沾上哪一样，恐怕都对爷不利吧？”

胤禩听着福晋的分析，面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

他深知福晋此言半是维护府邸颜面，半是借机敲打他不要对若曦姐妹过分关照。

他沉吟片刻，笑道：“还是福晋思虑周全。倒是我想得简单了。既如此，便让若曦再多住些时日，彻底养好身子再说。”

消息传到若曦耳中，她虽有些失望，却并未太过意外。

佳慧在一旁轻声劝慰：“格格稍安勿躁，八福晋既然开口留人，眼下硬要走反而不美。咱们且静观其变，总有机会。”

若曦点头，目光却更坚定了几分。这府里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她必须更加谨慎，也要更快地成长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乃至影响姐姐的命运。

而这一切，都将在她正式踏入紫禁城后，真正拉开序幕。暂时的滞留，或许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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