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3
佳慧行事利落,不过数日,便通过隐秘渠道,将西北马尔泰将军的回信带到了若曦手中。
夜深人静,烛火下,若曦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第一页,是父亲熟悉的笔迹,字里行间满是关切与担忧,询问她们姐妹在京中是否安好,尤其叮嘱若曦要好生养病。
信末,还附上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言明是给她们姐妹在京中的用度,让她们不必委屈了自己。
这份沉甸甸的父爱,让若曦眼眶微热。
她深吸一口气,翻到第二页。信中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父亲写道,他远在西北,但对京中局势并非一无所知。
他明白若曦信中隐晦的询问,直言不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站队,不掺和。
他已将一个女儿赔进了阿哥府的后宅纷争,眼见着女儿日渐消沉,他心痛却无力回天。
他只希望若曦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度过选秀,将来无论是指婚给哪位皇子为嫡福晋或侧福晋,他都无法预料和干预,唯愿女儿能保全自身。
信中提及八阿哥,父亲言语谨慎,只说他“所为之事,为父略有耳闻”,但强调“如今在位的仍是陛下”。
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八阿哥野心的忧虑,却也带着一丝武将的无奈和底线:“无论如何,若兰既已嫁入府中,为父纵使力薄,将来若真有风雨,拼尽全力也要护住她性命。”
信的最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若兰那孩子,心气已折,心死了。”
若曦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白。
父亲的信,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想要做点什么改变姐姐处境的热切。
父亲的态度明确而悲观:保全为上,无力抗争。
连父亲这样的封疆大吏尚且如此谨慎无奈,她一个尚未经选秀的小小格格,又能如何?
意识深处,张晓读着这封信,结合她感受到的府中压抑和若兰的隐忍,一种巨大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现代人的思维无法理解这种“明知是火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跳进去”的父爱,更无法忍受若兰那种“心死”的绝望。
她疯狂地想呐喊:反抗啊!离开啊!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感受着若曦的无力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她想回家,想逃离这个等级森严、压抑人性的地方,却毫无办法。
恰在此时,八阿哥安排来伺候若曦的侍女巧慧端药进来,见若曦神色有异,关切地问:“格格,可是西北老家来信了?老爷夫人一切可好?”
若曦迅速收敛情绪,将信收起,勉强笑了笑:“嗯,父亲来信,说很是想念我和姐姐,一切安好,让我们不必挂心。”她将银票小心收好,心中已有了打算。
翌日,若曦便带着信和银票去找姐姐若兰。她将第一页信给姐姐看了,又把银票推过去:“姐姐,这是父亲给我们的用度,你收着。你在府里打点用钱的地方多。”
若兰看着银票和父亲关切的言语,眼圈一红,却将银票推了回去,柔声道:“傻丫头,姐姐在府里一切都好,用不上这些。你马上就要选秀了,处处都需要打点,这钱你留着傍身。”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倒是你,八福晋那边开了口,姐姐实在没法子立刻让你搬出去,反倒让你和父亲为我操心。”
若曦看着姐姐强颜欢笑却难掩憔悴的样子,听着她话语中的无奈和自责,再想到父亲信中那句“心死了”,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又酸又痛。
她握住姐姐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和父亲一样,在现实面前,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
回到自己房中,若曦屏退左右,只留佳慧。
她将父亲第二页信的内容和自己的无力感,低声告诉了佳慧。
佳慧静静听完,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握住若曦冰凉的手,声音低沉而充满引导的力量:“格格,老将军的顾虑,奴婢明白。他是爱女心切,求稳为上。但您想想,老将军远在西北,鞭长莫及。
大小姐在府中的日子,真能如老将军所愿,‘保全’二字便能安稳吗?八福晋的手段,明玉格格的刁难,还有八爷那深不可测的心思,哪一样是‘不争不抢’就能躲开的?”
她直视着若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有时候,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反而可能是万丈深渊。
想要真正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或许只有掌握足够的力量,站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有话语权。老将军做不到的,未必格格您将来也做不到。”
若曦浑身一震,佳慧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的迷雾。
父亲的信让她感到绝望,但佳慧的话,却在她心底那颗名为“不甘”的种子上,浇下了一瓢水。
是啊,父亲的办法是“守”,是“忍”,可姐姐忍了这么多年,快乐吗?安全吗?如果她能有不同的选择呢?
一种模糊却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不要像姐姐那样,将命运寄托在别人的“保全”上。
她要自己掌握命运,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改变姐姐的命运。
张晓听着佳慧这番“争权夺利”的言论,更加惊恐:这个侍女在怂恿若曦去争去抢?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她觉得佳慧疯了,若曦也要疯了!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听闻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䄉过府来访,若曦远远听见动静,便立刻转身,带着佳慧绕道回了自己院落,避得干干净净。
回到房中,她心下烦闷,连巧慧端上来的新茶也无意品尝,只挥挥手让她先退下。
屋内只剩下她和佳慧二人时,若曦才蹙着眉,低声倾诉起心中的焦虑:“佳慧,你都看见了,我避着他们,就像避着洪水猛兽。
可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吗?选秀就在眼前,我的归宿,左不过就是这些爷们中的一个。”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萧索的枯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和茫然:“九爷府上早已有了嫡福晋,侧福晋的位置争破了头,我不愿去凑那个热闹。
十爷性子直率,没有嫡福晋,可其他阿哥们,十三爷、十四爷,甚至是其他宗室……说到底,我哪有挑人的权利?不过是像件物事一样,被人掂量来掂量去,指到哪个府里便是哪个府里。”
她转过身,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坚决:“佳慧,我真的不想和姐姐一样,做个仰人鼻息的侧室,看着姐姐在府里的日子,我害怕。”
她抓住佳慧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可是,除了听天由命,我还能做什么?我该怎么选?又或者,我根本就没得选?”
意识深处,张晓听着若曦的恐惧和挣扎,感同身受。她现代人的灵魂对这种包办婚姻、尤其是做小老婆的命运充满了抗拒和厌恶,恨不得大喊“谁都不嫁,单身保平安”!可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焦灼地“看”着,期待佳慧能说出点什么。
佳慧看着若曦眼中真切的恐慌和对命运的抗拒,知道时机已到。
她扶着若曦坐下,递上一杯温茶,声音沉稳而清晰,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格格,您能想到这一层,不愿重蹈大小姐的覆辙,已是比许多浑浑噩噩的秀女强出百倍了。谁说咱们就只能完全听天由命了?”
她压低声音,目光锐利:“选秀,说是皇家挑选秀女,可说到底,也是秀女展现自己,让宫里主子、让各位爷们‘看见’的机会。格格您想想,同样是秀女,为什么有的指婚就好,有的就寻常?除了家世,这‘人’本身,才是关键。”
若曦一怔,若有所思:“人本身?”
“没错,”佳慧点头,“格格的优点,难道只有家世和容貌吗?您自幼在西北长大,性子爽利,见识也与京中那些只知绣花扑蝶的闺秀不同。
这份独特,用好了,便是最大的资本。咱们要做的,不是被动等待被挑选,而是要让该看到的人,看到您的价值,看到您最适合站在哪个位置。”
她的话意味深长:“嫡福晋之位,需要的不仅仅是温良贤淑,更需有眼界、有气度、能辅佐夫君、撑起门庭。
格格,您觉得,是做一个唯唯诺诺、只知争风吃醋的侧室容易,还是做一个能真正帮到爷们、让他敬重的嫡福晋更难?
但哪个更安稳,更有话语权,更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若曦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佳慧的话像是一盏灯,照亮了她迷茫的前路。
是啊,她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放在被挑选的位置上?她可以争取更高的目标!
“可是,”若曦仍有顾虑,“具体该怎么做?选秀时该如何表现?又该让谁看到?” 后一个问题,她问得有些迟疑。
佳慧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格格不必忧心。选秀的规矩礼仪,咱们按部就班学好,不出错便是。至于如何展现‘价值’,奴婢会在一旁见机提点。
咱们不急,先看清形势再说。最重要的是,格格心里要拿定主意:您要争,就要争最好的,而且要争得聪明,争得不露痕迹。”
张晓“听”着佳慧这番“争当嫡福晋”的谋划,心情复杂。一方面,她觉得这比认命做小老婆强,另一方面,又对这种精心算计的婚姻和宫廷斗争感到本能排斥。
困居八爷府的时光,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暗中的筹划,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
若曦开始更加用心学习规矩礼仪,同时也在佳慧的引导下,悄悄阅读史书政论,开阔眼界,为即将到来的选秀,做着与众不同的准备。
风暴来临前的平静下,暗流正在悄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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