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因果

赵清伸出右手，隔空对着凌霜凰轻轻一拂。

没有任何灵力光华，但凌霜凰体内那原本狂暴冲突、濒临崩溃的冰火灵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梳理、抚平。一股精纯而温和的生机注入她的心脉，护住了那缕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她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却稳定了下来，不再如同风中残烛。

小玉猴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善意，好奇地“咿呀？”了一声，歪着脑袋看着突然出现的赵清。

做完这一切，赵清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被定住的古砚。他并未立刻解开禁锢，而是淡淡开口，声音直接响彻在古砚被凝固的识海之中：

“你的路，还未到尽头。”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股禁锢之力骤然消失。

古砚只觉得周身一松，那凝聚的力量几乎反噬自身，踉跄后退两步，拄着黑棍才勉强站稳。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赵清，声音因愤怒和虚弱而颤抖：“你是谁？！为何阻我杀他？！”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青衫人可怕到了极点，远非赵坤可比！但那又如何？赵坤必须死！

赵清看着古砚眼中那几乎化为实质的仇恨与悲痛，平静地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丝源自古老时光的叹息：“青石镇乞儿，玄机堂炉鼎，问仙路尸骸……你的‘活着’，我看到了。”

古砚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清。这些深埋在他心底、从不与人言的惨痛经历，对方如何得知？！

赵清继续道，目光仿佛穿透了古砚，看到了那尸山血海爬出的执念：“观摩汝之半生，见众生之苦，明己身之道。吾今日能踏出这一步，承了你这份‘活下来’的‘因’。”

他顿了顿，指向地上惊魂未定的赵坤：“今日保他一命，了却此‘果’。自此，两不相欠。”

古砚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突破的契机，竟然是因为“看”到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前半生？这份“因果”，来得如此荒谬，又如此沉重！

但一想到陈三母子的惨状，那被做成人彘、受尽屈辱而死的画面，怒火再次淹没了他的理智！

“两不相欠？！”古砚嘶声怒吼，血泪几乎要从眼角迸出，“那陈三呢？！那个老实巴交，只想养活老娘的杂役陈三！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与我相识，便被你赵家人做成人彘，与他母亲一同受尽凌辱而死！他们的命，难道就白白牺牲了吗？！这份因果，你又如何还？！”

他声嘶力竭，仿佛要将心肺都呕出来。

赵清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直到古砚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超然物外、却又冰冷无情的漠然：

“陈三之死，各有因果，命数使然。”

“你的愤怒，改变不了既定之事。”

“我不服！”古砚咬牙，握紧了黑棍，体内残存的力量再次涌动，哪怕明知不敌，他也要争这口气，为陈三，为所有被赵家践踏的冤魂！

“执念过深，徒伤己身。”赵清微微摇头，似乎不愿再多言。他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对着古砚，轻轻向下一压。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骤然降临！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古砚的神魂和意志！

古砚只觉得仿佛整个天地都塌陷下来，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之上！他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七窍之中同时渗出血丝！手中的黑棍爆发出刺目乌光，自主护主，棍身那些暗红纹路如同燃烧起来，一股凶戾古老的意志冲天而起，试图对抗这股压力！

“嗯？”赵清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讶异，看着那爆发出惊人气息的黑棍，点了点头，“此物……牵连甚大，与你有缘。吾不取。”

他话音落下，那下压的手掌微微一顿。

黑棍爆发出的凶戾乌光，在那无形的压力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仅仅支撑了一瞬，便哀鸣一声，光芒黯淡下去，恢复了沉寂。但它依旧死死被古砚抓在手中，不曾脱手。

古砚单膝跪地，用黑棍死死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彻底倒下，他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充满了不屈和愤怒，死死盯着赵清。

赵清看着他这副模样，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献祭火焰中嘶吼挣扎的少年。他眼底深处那丝极淡的复杂情绪再次掠过，但语气依旧平淡：

“你有你的路要走，此物……是你宿命的一部分，好生待之。”

“赵坤，身为赵家人，我需带走。”

说完，他不再看古砚，转身，袖袍对着地上的赵坤和远处的蒋婧轻轻一拂。

两人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赵清最后看了一眼凹洞方向，目光似乎穿透石壁，看到了里面气息平稳的凌霜凰和好奇张望的小玉猴。他微微颔首，一步迈出，身影如同融入水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兵冢的昏暗之中。

随着他的离开，那股笼罩天地的无形威压也随之消散。

兵冢内，只剩下古砚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远处凹洞内小玉猴细微的“咿呀”声。

古砚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淤血，瘫坐在地。他看着赵清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恢复平静的黑棍，最后望向凌霜凰所在的凹洞。

赵清的话，像冰冷的刺，扎在他的心头。“各有因果，命数使然”？陈三的惨死，难道就是轻飘飘的“命数”？

愤怒、不甘、无力……还有一丝对那所谓“宿命”的冰冷质疑，交织在他心头。

赵清的出现和离去，像一场无法抗拒的风暴，让他见识了真正的强者，也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冰冷残酷的一面。

“命数……宿命……”他喃喃自语，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重新变得如同磐石般坚定，“我不信命！陈三的仇，我一定要报！赵家……赵坤……待我足够强大之时，必将讨回一切公道！”

古砚瘫坐在冰冷的兵冢地面上，粗重地喘息着，看着赵清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愤怒、不甘、劫后余生，还有一丝对那所谓“因果命数”的冰冷质疑。赵清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但陈三母子惨死的画面，更是如同梦魇，挥之不去。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去看凌霜凰的情况，但身体透支严重，经脉剧痛，一时竟难以动弹。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枚一直微微发热的黑色玉佩，突然传来了清晰的波动。

“痴儿——”

玉佩自主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而深邃的墨色光晕。光晕中，一道略显虚幻、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凝实的身影，缓缓浮现。

正是墨尘！

他依旧是那副儒雅中年人的模样，但眉宇间少了几分以往的沉郁，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清明。他看向古砚，眼中带着一丝欣慰，又有一丝复杂。

“师尊！”古砚看到墨尘现身，尤其是状态似乎好了很多，心中不由一喜，但随即又化为苦涩，“您…您能出来了？”

他看向古砚，目光先是快速扫过他满身的伤痕和那几乎要裂开的愤怒眼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砚儿……”墨尘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切，“收起你的杀意，平复你的心境。”

古砚猛地抬头，看到墨尘状态好转，先是一喜，但立刻又被满腔的愤慨淹没：“师尊！您醒了！您看到了吗？那赵清…他就这么带走了赵坤！陈三白死了吗？凌姑娘差点也…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公道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一种无处宣泄的绝望。

墨尘的虚影飘落在古砚身前，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那虚幻的手掌无法真正触碰，却带着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按在古砚的肩头，一股清凉安神的气息缓缓渡入，试图抚平他沸腾的气血和激荡的心神。

“为师看到了，一切都看到了。”墨尘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古砚心头，“看到你的不屈，看到你的血性，也看到你那朋友陈三的枉死，看到凌家女娃的决绝……更看到了那位赵清前辈，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兵冢的壁垒，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语气带着一种曾经的巅峰强者才有的笃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缅怀：

“砚儿，你可知，若放在万载之前，为师全盛之时，这所谓的‘镇地期’，虽也算一方豪强，但在为师眼中，亦非不可企及之境。”

这话如同惊雷，让古砚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墨尘。他一直知道师尊来历神秘，境界高深，却从未想过，竟可能高到如此地步！比现在的赵清还强？

墨尘没有炫耀的意思，他的眼神反而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后怕：“正因为师曾站在过高处，俯瞰过云卷云舒，才更明白，在力量差距如同天堑之时，所谓的‘血性’和‘冲动’，除了白白断送性命，毫无意义！”

他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一种父亲训诫即将踏入歧途孩子般的痛心：“你以为为师不想你快意恩仇？不想你将那赵坤挫骨扬灰，为友报仇？我想！但绝不是现在！不是用你这条好不容易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命，去进行一场注定陨灭的飞蛾扑火！”

他看着古砚依旧倔强的眼神，语气放缓，却字字如刀，剖开血淋淋的现实：

“赵清今日不杀你，是因他承了你的‘因’，破了千年迷障。此等人物，重因果，守承诺。他既说了‘两不相欠’，只要你不再主动寻死，他便不会再对你出手。这是他给你的‘生路’，也是你眼下唯一的‘护身符’！”

“你若现在追上去，是什么？是主动撕毁这脆弱的平衡！是逼他为了维护赵家子弟，不得不将你这‘因果’彻底抹去！到那时，谁来替你收尸？谁去替陈三完成他奉养老母的心愿？谁又去实现你走出青石镇时，对那玄机堂老贼、对这狗娘养的世道发出的誓言？！”

墨尘的话，一句比一句重，敲打得古砚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

他再次“按”住古砚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眼睛：“砚儿，活下去！忍下去！把这份恨，这份不甘，统统给我咽到肚子里，化作你修炼的动力！你的路，才刚刚开始！你有那神秘的黑棍，有刚刚孵化的宝芽，有为师倾囊相授，更有你自身从那无尽绝望中磨砺出的坚韧道心！你的未来，绝不限于此！”

“对了师尊，什么叫镇地期？”古砚对这个境界还很模糊，只知道是元婴之后极高的层次。

墨尘知道他不太明白，便详细解释道：“寻常修士，金丹碎，元婴成，算是真正踏上了长生路。元婴之后，是为‘纳墟’，可纳天地之墟于己身，初步调动一方天地之力。再之上，便是‘覆海’，权柄扩展至浩瀚海洋，一念可引动覆世海啸。”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肃穆：“而‘镇地’…乃是与脚下星辰共生之境界！立‘镇元莲台’于地核，与星球同呼吸，共命运。举手投足，可引动整个星球的地脉之力，能提前感知并化解天地灾劫，堪称一方世界的‘守护者’！其威能…已非寻常修士可以揣度。说实话这位赵家小辈…天赋之强，实乃为师生平仅见，足可列入所见前三！”

古砚听得心神震撼。与星球共生？守护者？赵清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难怪他能轻易定住时空，视自己的拼死反抗如无物。

“他…他既然这么强，为何…”古砚想到赵坤，依旧意难平。

墨尘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他承你之‘因’突破，此番保你性命，助我显形，又稳住那女娃伤势，已是偿还‘果’。至于赵家内部之事，牵扯甚广，非你现在所能置喙。当下，你需看清自己的路。而且我相信我的徒儿在未来又未尝不能超越他，而眼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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