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无尽的牢笼

周末结束，接下来一个星期，黎念一边等待宁攸那边DNA比对的消息，一边结束期末考试，学校生活让她厌倦。

好在，即将到来一个多月的寒假假期给了她得以喘息的机会。

周四晚上，黎念回到出租屋，就联络钟羽真的下属之一“墨镜光头”，希望对方能帮忙收集所有关于“意识体可视化”的研究。

为了防止被彭泽亦发现和阻拦，她不再通过“Chatting·at·Nine”的网站与钟羽真他们联系，崔明庭那部秘密手机再次派上用场。

近年，神经科学的研究大方向，聚焦于意识的神经机制，意识产生的神经环路机制，意识与精神疾病的关系云云；再过些年，脑机接口也会成为研究热潮——把人工智能和人脑意识放在一起，是未来各国科学家团体都关注的大胆又创新的方向。

可这都不是黎念需要的。

她可以查阅的网站，与“意识体可视化”相关的内容少之又少。

甚至她都查到民俗研究，各种牛鬼蛇神、宗教仪式都出来了，看得人都迷糊了。

黎念不知道钟羽真为什么开始展示出友好，但这也证明自己对钟羽真还有利用价值，目前，她想要深入的是一个无人涉足过的研究领域，如果能抓住钟羽真这位拥有科研基地的“捷径”，那再好不过。

至于什么党派，什么联合国新约，什么国家政策和科技命脉，她不在乎。

钟羽真要扩张势力，要争夺人才，而黎念只想要平台和资源，只要不是黑手党，她甚至可以是苹果派，钟羽真希望她是维民党，她便是维民党。

墨镜光头在通话里很干脆把黎念的请求应下了，然后他又告诉黎念，第一批资料在明天晚上十点会送到，希望她腾出时间学习，并且，之后每月都有考核和体检，如果累计三次不合格，就会OUT。

这仿佛是应征入伍。

但黎念喜欢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她在远离从前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考上好大学，读医，成为好医生，科研，患者，升职，恋爱，结婚，成家，生子，房，车，病，死。

现在是晚上10：02，黎念要出门，她要去见阿成，这些天她拜托阿成收集董容杰的亲人状况，家庭变故，以及医疗信息。

宁攸和北城区派出所递送上去的DNA对比，最慢十五个工作日出结果，但宁攸可等不了这么久。

在宁攸声泪俱下的“施压”下，送检被加急了，回复说五个工作日内出结果，也就是说无头女尸究竟是柯若莉，还是另有其人，明天就会得到答案。

楼梯下到一半，握在手里的手机亮了，有来电。

黎念大衣纽扣都还没扣好，卡在楼梯中间，又来不及摁接听键，手忙脚乱，想赶紧走出楼梯再接，就看见彭泽亦一手插着口袋，一手举着手机，要上楼。

“正找你呢。”

他一见黎念，放下手机，停在楼梯口，“你这是，要出门？”

黎念愣在阶梯上，她没想到彭泽亦晚上会过来，这星期，他们俩在学校里除了和大家一起交流董容杰还有补习班的调查进度，就鲜少单独在一起。

黎念：“嗯，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

“不知道。”还问？黎念心中不快，她想到了那晚上彭泽亦出现在汽修厂，疑似跟踪她的事情。

天天就想着监视她！

“不知道？”彭泽亦跨上一格阶梯，和黎念平视了。

两人对视着，都不动声色。

黎念克制不住了，她非常想直接质问彭泽亦，那晚他为什么出现在汽修店附近。

真的又是跟踪吗？

她想再给彭泽亦机会，哪怕是辩解和谎言，只要彭泽亦展示出愿意继续维护感情的态度，她等下就不让阿成——

“有事情要和你说。沈千安和我找到了一些，那个偷拍网站最早发布的视频。”彭泽亦先说话。

他说完，低头注意到黎念扣到一半的大衣，便伸手，帮黎念继续扣纽扣。

“我，我自己来……”

“很快。”

“可、但是——”

彭泽亦转眼已经扣完了，抬眼奇怪地看她。

“但是？但是什么？”

黎念暗暗咬着牙，她忽然和自己拗气，不再看彭泽亦，彭泽亦有些疑惑，停顿几秒后，试探地来握黎念的手。

“先别出去了，我和你说重要的事情。”彭泽亦道。

黎念盯着他的手，“那去哪说？去你那里说？不是说有视频吗？”

“是有视频，但，别看了，不是正经视频……”

彭泽亦一边支支吾吾，一边轻轻拉着黎念往上走，回她到出租屋的门口，一板一眼地交代：

“主要里面有董容杰。他在视频里虽然戴口罩，但我一眼就认出他了，沈千安也说像——和你进屋子去说，行吗？”他问。

黎念立即开了门，拉着彭泽亦进去了，二人合上门，站在玄关。

“你是说，你和沈千安找到了那个偷拍网站最初上传的视频，董容杰还在里面出镜了？”黎念接着问。

她已经猜到了那个视频有多不正经了，色情网站上都是些污物，胃也翻腾起来。

“视频内容，不会是施虐受虐……那样的淫秽视频吧！？”黎念猛地瞪圆了狐狸眼。

彭泽亦一听僵住了，眼底生怒。

“……沈千安那人直接给你看了？他还挺会邀功啊！”

“不、不是，是他之前就有提过，早期网站里曾出现过这类视频，只不过后来都删掉了。”正说着，胃酸好像上来了，黎念口腔不适，咽了口唾沫。

“视频截图，截图你存了吗？”黎念问。

彭泽亦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黎念又问：“和他一起拍摄的人，是男的女的？”

彭泽亦无奈于黎念总打断他说话，“当然是女的——唉，你又问这个做什么呢？”

“因为所有受害学生里，只有贾弋楠是男性，我不明白董容杰的性取向为什么突然变化了。如果董容杰过去一直是异性恋，那现在，受害者性别的改变代表犯罪者心境产生了改变，虽然只是猜测，但这其中一定发生了重大事件。”

“犯罪心理吗……”彭泽亦若有所思，表示赞同，漆黑的眼里闪过兴奋的光，“确实有好几个女的，都是女的。这证明董容杰的取向是女性，后来极有可能发生了‘重大事件’，对吧？”

黎念努起嘴，“唔，是这样的——你，刚刚要说什么？”

“一起拍摄的那几个女的，并没有没戴口罩。”彭泽亦皱着眉，闷声说，“我把她们的正脸都截出来了，怀疑其中有个是柯若莉，因为有位女人出现过多次，宁攸说过柯若莉与董容杰关系亲密……”

彭泽亦在黎念的注视中，越说，眼神越躲闪，他很不自在，脸上黑一阵，红一阵，因为黎念微微眯起的眼睛在说：“看来你和沈千安观看得十分仔细”。

“请你别这样看我了，我这都算工伤了。”彭泽亦不悦。

黎念不适时地想笑，她拍了拍彭泽亦的手臂，忙问：“你把那些照片发给宁攸辨认了吗？”

“来之前就发了，但没回复。”

“我有点担心。”黎念忐忑道，“不然我们去找她吧，彭泽亦，你能查到她在哪吗？这个点，还在靛石拉皮条呢？”

如果宁攸可以从截图中指认出失踪的柯若莉，那按照宁攸的性子，她绝对不会报警，因为宁攸对警察有种根深蒂固的反感，她极有可能直接冲去找董容杰。

黎念还想要通过董容杰挖出更多丑事和罪行，宁攸的冲动很有可能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这星期，黎念的朋友们，都没有因为期末考，让庞大的调查工作暂告一段落。

负责了解高三5班丁卉参加的补习班的沈千安和姜妤禾，带来了一些不好的消息：那个补习班的老师纪国栋，有过多次对学生的体罚行为，在校外补习班尤为严重，有学生隐晦地透露，很多人都受过程度不一的当众羞辱，几小时罚站和肢体冲突已不算新鲜。

让人不解的是，沈千安和姜妤禾去看望丁卉时，丁卉并不承认自己是受到老师的虐待，而产生焦虑抑郁，才吞药。

甚至，丁卉还在帮纪国栋说话，她认为是自己临近高考，才状态不佳，而且十分抵触继续谈论这些事。

黎念知道后，告诉打抱不平的姜妤禾，目前已有其他同学的证言，不要执意说服丁卉作证了，丁卉正休学静养，并且可能早就受到了威胁。

姜妤禾悻悻作罢。

目前大环境下，教育部门并不赞成在校老师另外开设补习班，对公办学校的整治尤为严格。

但盛安一中是私立学校，管理部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都意识到学校背后的补习机构十分危险：这些补习机构有人在统一管理，但每个小班的老师的管理方式各有不同。

这样私下秘密举办的教辅活动中，学生、老师、家长三者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扭曲，一些老师恶劣的本性肆无忌惮地暴露出来。

他们似乎认为，自己拥有权力，可以对处于低位的学生为所欲为，学生们即使受到不公，夹在老师、家长和其他同学之间也不敢开口，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忍受。

由于补习占据了课外时间，社交范围变得狭窄，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心理本就起伏不定，局限于同一批老师和同龄人，如果在学校或是补习班任何一边发生了矛盾和冲突，转眼又是这一批人，学生们根本没有喘息机会。

这对一个十几岁，正在学习融入集体的孩子来说，就像逃不出的牢笼，无尽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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