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是一个讨债鬼
黎念知道，如果没有这意外的穿越，回到2019年，她与彭泽亦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相识，永远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陌生人。
在知道彭泽亦也是穿越者时，黎念问彭泽亦，要不要寻找更多像他们一样，意外穿越回来的人。
彭泽亦面对“穿越”，也展示出十足的好奇心。
但那次，他郑重其事，回答黎念：“除了你，我不愿意相信其他人。认识的人越多，越不安全，我们最后很有可能暴露在大众视野下，不得安宁。”
黎念以为彭泽亦的言外之意，是“他更愿意自己研究穿越的原因”，那些黎念无法看懂的计算，是彭泽亦在研究触发穿越所需要的条件。
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有一段时间没有钻研物理，百无聊赖，把精力都投入挖掘董容杰秘密上。直到今天，他连董容杰的事情都不关心了。
黎念的脑子里突然变得安静，漂浮不定的想法降落，她回到家里，打了个通话，就休息了。
现在，只要她进入睡眠，就会做梦。且做梦前，她都会经过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失去肉体，意识分离，遂渐成为小颗粒，飘到梦境发生的场景。
在这种情况下，黎念能依靠颗粒的状态，来分辨梦的性质。
如果是虚假的幻想，黎念看见的东西形态会不稳定，物体、人物的边缘会逸散出透明颗粒；如果是遗失的记忆，边缘则逸散白光颗粒。
此外，黎念还感受到意识黑海里，有一些颗粒开始闪烁荧光，过去她忽略了它们，这些颗粒的数量不多，所带的光也微弱，但颜色不一，但黎念还不知道这些意识颗粒代表着什么。
意识颗粒还分类型吗？
黎念无法准确地描述颗粒的颜色，这种色感并不源于视觉，像某种植入脑海中的印象。
果然，下半夜，黎念又来到了“意识黑海”。
黎念拥有了具体视角，从上空渐渐落到阶梯上。这是她家的楼梯，但这时候楼梯上还包着防磕碰的海绵，楼梯的边缘是白色的，微微发光。
妈妈？
江宛在附近。
身体僵硬着，不可操控，黎念无法走下阶梯。江宛带着冷意而充满控告情绪的声音，从楼下的客厅传来。
有一种恐惧在黎念身上汇聚。
这十分诡异，因为黎念不知道在恐惧什么，恐惧仿佛线状物突然寄生进皮肉里，她像一个木偶，双腿打颤。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要看她一辈子？！”江宛质问。
就在这时，黎念的身体开始下楼梯，但那腿是软的，不灵活，她差点踩空滚下去。
不知所措时，这身体竟然又抓住了扶手，战战兢兢地站稳。
——她的手怎么又这么小？像上次在草坪上看见许玥兰一样！
“你为什么每天都讨论这些？公司刚到稳定期，我每天工作回来，还要听你抱怨这些！？”
爸爸黎正英也在大厅，而且火药味十足，他也许正面目狰狞，声音是吼出来的，黎念的耳在疼痛。
她和她的身体此时都愣住了。
似乎已经很多年，黎念再没见过父母如此动怒，即使他们常常争吵，也从不会用这样高的音量——他们不喜欢把事情闹大，闹到三楼的黎念跟前，所以欲盖弥彰地压着声音。
“江宛你这疯子不可理喻！那时我们经济最困难，请了护工，就负担不起保姆，但我也努力帮你分担育儿压力啊。你还在算什么旧账？黎念还没上小学，我这段时间又要去A国，家里不能没有人。你再等几个月，三四个月就好——你还要无理取闹！？”
江宛受到重创，陡然间嗓音十分尖锐。
“我疯子？你说我是疯子？你说我不可理喻？！”
空气安静几秒。
随即，江宛转为哭腔，黎念发现此时，她小小的身体也在捂着嘴流泪。
“六年了。我在家里待了六年了。结婚时，一切都说得好好的，说我先辞职，别干刑事律师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危险工作，等生了孩子，去其他律所工作——我都答应了。结果我刚怀孕不久，你母亲就病重，那时你公司资金正周转不开，我孕期就开始照顾病患……”
“我一个人带孩子，为了让你安心工作，我时不时还去医院看你的母亲，打点所有家务。每天夜深人静，空空的房间里，你那讨债鬼女儿不眠不休地啼哭，不眠不休地啼哭！我想过不知道多少次，直接掐死她！我和她一起死……”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你以为我在家里只是在陪孩子！只是在养孩子！”
黎正英重重叹气。
“你为什么……唉，怎么又说这些事情。”
他尝试平息妻子的火气：“宛宛，你辛苦了，受委屈了，家里发生不少意外，我知道你牺牲了很多……但已经过去了，我们别闹了，孩子在楼上睡觉，别吵了……”
黎正英走动几步，“等我出差回来，我保证，每天下午、每周末，都会抽时间陪我们的女儿，你要做什么随你去，好吗？现在我们不闹了——”
“我已经联系好律所了。下周一就会回去工作。”
江宛清了清嗓子，满是先斩后奏的漠然。
“你母亲那边的护工我打点好了，换了一个手脚麻利的阿姨，陪护时间更长；至于黎念，她幼儿园下课后，淳晞会一起接去和陈祺玩，我下班了再去接她。”
江宛要走，黎正英被彻底点燃，爆发出一声怒吼。
“江宛！”
“你给我撒手！别碰我！”
砰！
随着巨大的碎裂声，一些小物体滚动的“哐哒哐哒”声接踵而至。
江宛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打翻了。
“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家的什么黎太太，也不是什么黎念妈妈！”
江宛大喊着，踩过一地的碎物，继续走。她边讲，边把地上的东西踢得劈啪作响。
“我姓江，六年前人家都叫我江律师。我夜以继日地深造，不是为了嫁人以后来干保姆工作！孩子，我生了，也照顾了，但不能只有我在操心。接下来，你黎正英有能耐你自己看着办！就你要忙事业？想要贤妻良母，你可以再去找一个料理你的柴米油盐；担心你的女儿小小年纪没有亲人陪伴……”
江宛挑衅地停顿。
“——你也可以关了那小公司，在家里看她个十年八年。反正我律所新工作很快就能稳定了，不少同行迫不及待要我加入为合伙人——养你和她，绰绰有余！”
黎正英半天没声音，不可思议：
“你这自私至极的女人，无药可救的工作狂……荒唐！好像当初是我逼着你结婚，逼着你生孩子？”
这时候，黎念缓缓移到门缝边，刚好看见爸爸满目萧然。
黎正英寒心地对江宛说：“让你带个孩子，成天和她不对付……我说了多少次，黎念不适合你家那套严苛教育，她很敏感，你要换个方式教育她……她那么小你都容不下她，还说她是讨债鬼，江宛你真是铁石心肠，冷漠无情……”
“我不会教育？我铁石心肠？”江宛仿佛听到极其好笑的事情，毫不畏惧，挑起新一轮战火。
“那你来吧——你来教育！别以为办了公司就高高在上，下流无耻的男人！你觉得我不知道怀孕期间，你和那些生意场上的狐朋狗友，去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还敢说你忙于工作抽不开身……”
这些对话，如同海啸一样涌上来，黎念感到窒息，她搞清楚了——这是她六岁的记忆。“某个晚上”，她本应躺在床上睡觉，因为口渴，她下楼找水，撞见父母正在吵架。
就在这时，周围的一切景别，像是舞台上的布景要倒塌似的，开始飞散出白色颗粒，影像虚虚实实地变化。
黎念知道，因为过分心痛，潜意识要逃离这段记忆，她的意识正在归位，梦要醒来了。
在年幼的她耳里，妈妈所说的话，所有的重音都落在“讨债鬼”三个字上。
但黎念不能醒来。
她想知道站在门口偷听到这些的自己，接下来做了什么举动。
为什么在这之后，她不记得目睹过父母的争吵，对此毫无印象？她第一次发生失忆，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吗？
黎念稳住心神，尝试把意识扩散开，不止聚焦于这个六岁的身体上，而是去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融入面前的门，楼梯，地毯，父母的人影——
既然，她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梦境，那就融入梦，再慢慢操纵梦。
某一刻，黎念好像失去了自我，有种身体破碎之感，她好像烂成了粉末，接着，是一瞬间极快地凝聚和碰撞。
意识又跟随上“六岁的身体”。
她跟着这个“小小的自己”掩住嘴，往后退了一步。
——她成功了！她能够操控意识活动了！
周遭的一切都在重新稳定形状！
梦在继续，回忆也在继续。
可是，奇怪……
六岁的自己，怎么开始往楼下跑？
大晚上的，快上去睡觉啊！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23755/11110894.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