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不会死

黎念合上那本日记，“你和父母说了吗？”

她遏制住自己脑中那些残暴的念头。

在黎念阅读的期间，贾弋楠的状态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木木的，他已经不会哭了，最汹涌的眼泪留在了昨晚的亭江边。

“我，昨天只说，因为学习压力大，所以想不开了。”贾弋楠有些迷茫，“我不想说……”

黎念明白一直以来贾弋楠和父母的关系十分疏离，但他现在那么虚弱，需要的是爱，从父母那里来爱无法代替。孩子遭受严重的伤害，平时再无理的父母，这时候会痛心万分，拼命为孩子讨说法。

“父母一定爱你，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呐。”黎念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哭意，“不论如何，今天你做得很好，你都讲出来了，十分痛苦，但你再不用一个人反刍了，我和陈祺，还有其他朋友都会帮你，董容杰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我们都会保护你——今天你做得很好，很好，很好。”

贾弋楠微弱地点头。

黎念看着他，“我明天还会来。我这段时间都会来。你也可以找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对了，你想试着做甜品吗？来我家吧，我的妈妈最近空闲，她虽然很严厉，但是善为人师。另外，我认识一些有经验的心理咨询师，如果你愿意和他们谈谈，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费用不需要担心——”

“黎念，我不会死掉。”他突然醒来似，快速地证明，“我昨天没有跳下去。”

黎念张张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需要走出来，我愿意陪你走出来。”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娜娜。”

“我……”称呼的变化让黎念脑内空白一下，“贾弋楠，你还是不明白，帮谁，怎么帮，要不要帮，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贾弋楠咀嚼着黎念的话。

“总之，我不会死掉，娜娜。因为你，因为你们，我不会死掉。”过了一会，他还是这样重复，“我接下来要坚强地反抗。我恨董容杰。我不能让他继续伤害更多的人。我不会死掉。”

黎念看着他的眼神也变了，多了一丝希望。

是恨意。也好，这是可以留住贾弋楠的力量。而她要争取的，是这股恨意结束后，贾弋楠不会像当时的简哲一样崩塌，被恨吃干抹净，被痛再次淹没。

“我妈妈是律师，之后要走法律程序你也不用担心。董容杰还有其他的罪责，我会把他的一切烂根丑事都挖出来！我会尽我的一切力量帮你！”

黎念带走了贾弋楠的日记，还有记录他们谈话过程的录像，离开他家。

一路上，她心情郁结，董容杰那刻薄的样貌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外面的风吹得她古怪，她大脑滚烫，但四肢冰凉。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不再那么回避暴力。

黎念方才真的思虑过一瞬，如何杀死董容杰。这个男人，在社会上是精英形象，但实际变态到令人发指，除了发育成了人样，他的行动完全受兽性驱使。

黎念居然想让阿成去杀了他？！暗地里捅刀子——这样的事情阿成干过很多次，地下室满墙的画全是被他和崔明庭“私自凌迟”的人。

阿成是崔明庭精挑细选的杀手。

死都死了，黎念一直不敢去了解画里的人到底多么穷凶极恶。那个凌晨，崔明庭仅仅搂着她，在她身边透漏只言片语，就足以让她遭到精神污染，一直所坚守的观念摇摇欲坠。

崔明庭对现有的法律程序十分失望，失望到觉得自己下手才是最正确的。

现在，轮到黎念遇上超出认知范围的恶人。

回到出租屋的黎念在线上和朋友们开了一个简短小会，告诉大家贾弋楠今天的状况。

她十分关心姜妤禾，郑冉，还有沈千安目前的调查进度。

贾弋楠说，还有类似的受害者，这些人现在究竟如何了？

另外，假设董容杰先前与肖珏，是偷拍网站的共同创立者——那么，为何后来他又能全身而退？怎么偷拍网站的事情也查不到他头上？肖珏一开始自愿还包揽所有罪行，坚称只有他一人犯罪。

创建偷拍网站之初，董容杰就在伤害和侵犯的学生吗？

他又如何能做到这些年间滴水不漏？

小会议刚结束，彭泽亦就打电话来了，说他在出租屋附近，过一会来找她。

等待期间，她移步到一块板子前，板子外封了白布。

这是那天晚上，阿成去画室MOIRAI，带给她的画，上面是崔明庭为她画的“灵魂”。在翠坞福利院为了套话，黎念只是随口要求崔明庭为她作画，但崔明庭竟当真了。黎念一直不敢打开看。

但现在她认为，不看不行了。

看吧。

如果崔明庭的手段真有她预料得那么劣质——为了在她心里产生撼动，崔明庭通过不断强调：她和他相像、她被他看上了、她就是他的“继承人”——那崔明庭一定会为她画一些神神叨叨、过分华丽的画像。

毕竟这人给自己画的自画像就“神神叨叨”的，狂妄自大，把自己类比为古代神话里的三个“掌管命运”的女神Moirai。

黎念知道崔明庭的诡计。他试图同化她，试图寄生在她的脑子里。黎念知道。

于是黎念解开了绑在布上的细麻绳，“哗啦”一下掀开了那块布。

她错愕了。

“怎么——”

咚、咚、咚。

三声平稳的敲门声，将黎念木僵的身体松解开。

“我来了。”彭泽亦隔着门说。

黎念低着头，打开了门，

“贾弋楠下午说什么了？你去了大半天，小会上就只说‘贾弋楠被董荣杰肢体虐待，现在在家里休养’？”彭泽亦开口便问。

“说了，挺多的。”黎念还是低着头回。

彭泽亦顿了顿，又问：“怎么不看我？”

他说完，直接伸出手来捧黎念的脸。

“你哭过？”他惊讶，“事情更严重对吧。”

“……你为什么戴帽子？”黎念吸吸鼻子，淡淡回。

彭泽亦不自然地撇了撇嘴，“去剪了头发，不适应。”

“你这么快就去了？”他行动还是这么干脆。黎念有点想看。“剪了就剪了，有什么不适应？又不是秃了。”黎念说着，迅速抬手把帽子摘走了，彭泽亦都来不及腾出手阻止。

“这不是……挺好的嘛。”短发的彭泽亦清爽多了，硬挺的五官更加清晰，少了先前阴郁懒散的气质，眉眼更显压迫感。

打量一番，黎念看进他的眼里，被彭泽亦满眼的怜惜和困惑惊一下。

她看太久了。

黎念的脸滚烫起来，但彭泽亦还捧着自己的脸，他一定感觉到她难为情了。冷静下来，黎念叹着气，轻轻掰下他的手。

怒火重新聚集。

“嗯，事情很严重。是侵犯，长达一年多的侵犯。董容杰这个人渣！而且贾弋楠说先前还有女孩遭遇相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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