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淡去的桂花香
“傅老师，陆启耀他们没有欺负我，我也没见过刘少轩被霸凌的场景......我不知道彭泽亦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
瞬间，彭泽亦慌不择路，激动地要往她那里走；站在他身边的罗丹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他停止，瞪大眼看看母亲，又看向易绮梦，顿感苍凉一片：“易绮梦……你在害怕对吗？你还不敢说吗？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在说什么？妈，不是那样！她就是一直被……傅老师，我说的是真的！”
傅渊见两个平时最省心的孩子这般，心里也很蹊跷。
陆母直接咋呼起来：“你看看！我就说我儿子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傅渊老师——！”
傅渊吓一激灵。
“傅渊！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处理？你不行就把钱校长给我叫来！我们陆家捐给这狗屁学校的都是纸钱吗！”
说着，陆母直接上前贴近傅渊，趾高气昂，“我看也没什么好说的！剩下的烂事傅渊你自己处理，我儿子这伤再不去医院就要破相了！”
陆母又转身，“你刚刚说什么补偿？”她再次面目狰狞，指着罗丹卿，往地上啐一口，“呸！我陆家才不稀罕！等着吃官司吧你！乖儿子，我们上医院。”
陆母扔下这些话，就带着陆启耀离开了；这之后，剩下的学生和家长也渐渐走光了。
这下办公室只剩下罗丹卿，彭泽亦，傅渊和易绮梦。
傅渊不死心，弯下腰去问：“绮梦啊，现在他们都走了。你和老师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到刘少轩被陆启耀欺负，你是不是也被他......”
明明是易绮梦在被问话，但罗丹卿紧张到手都凉了。
“傅老师，都没有。”
易绮梦说完这一句后，傅渊怎么问，她都不再吭声了，只是摇头。
彭泽亦反而出言阻止：“老师，你别问了。她不是说都没有吗？让她回教室吧。”
短短一个下午，他怎么已经看尽了人心。
人心居然能这么恶？狂躁的，虚伪的，泼辣的，谄媚的，悲惨的，眼中所见一幕幕全是恶！
他放弃了，不再强求。
但罗丹卿无法承受。此刻，这位对罪犯洞若观火的刑警，面对初中生的“证词”却束手无策，她的崩溃那样大声：
“彭泽亦！你给妈妈说清楚！她都没有就真都没有吗？这是真的吗！”
这是来自母亲的崩溃。
她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说罢，她气急抬手；彭泽亦以为母亲又要打他，甘愿受罚，没想到母亲差点跪下求他。
他这才有点经历这样的事该有的委屈和慌乱，对着母亲不停地、不停地自证，说到哽咽。
易绮梦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明明是她亲手把心心念念的男孩送上的审判台。
东湖边吹来一阵风，因为待得太久，嗅觉适应让二人已经闻不清那桂花香了。
彭泽亦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搭在腿上，风轻云净道：“刚开始那几天，我特别想知道易绮梦为什么这样？我为她设想了各种原因，直到某刻，我完全不想理解她了。”
“因为如果理解她，就很对不起我母亲和我自己。”
学校的退学处分下来后，罗丹卿不仅要负责警局的案子，不知疲惫地去找刘少轩，甚至还要和陆母周旋，简直分身乏术。
神奇的是，彭泽亦传达的情绪就像沉淀的细沙，用力抓不住，只能轻轻捧，连带着黎念都仅在平静地难过。她知道那天，彭泽亦的同桌为什么说“他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了。
因为那时，他就早已不再纠结，所以显得漠然。
除了母亲罗丹卿，彭泽亦还有另一种非常坚毅的东西在长久支撑他，让他“没空难过”；
黎念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有点羡慕。因为她曾经花费很长时间，来梳理杂乱的情绪，学会和它们共生、分清哪些是别人的。
于是，她不再顾虑，直接好奇追问下去：“那后来呢？刘少轩来学校说出实情，退学处分撤销，你回到学校后却又休学了，为什么这样做呢？我原以为你是因为同学冷落，可现在看来这不是主要原因。”
彭泽亦意外，仔细看她一眼，答：“当时因为我母亲和陆家日日纠缠，我愧疚到寝食难安。所以就低迷了一段时间......”
不过，也就正是在休学的两年里，他正式认识许教授，算是因祸得福。
“但我妈真的很硬脾气哈哈，陆启耀后来都被逼出国了！”倏然间，他的神色生动起来，黎念看直眼，周围的桂香全然淡去。
世界暂停了一秒。
她重新回神，脸颊有些烫，快速措辞着：“那，你为什么要用打架的方式来帮他们？没有考虑其他方式吗？”
彭泽亦眯了眯眼，欣赏地看她：不错嘛，越问越直接。
他满意答：“他俩的情况复杂。同时，陆启耀闯的祸端都有老师包庇，再加上几沓钱就全身而退。”
彭泽亦眼里闪过嘲讽，“对他而言，这就像是花点钱就能去的游乐场。我当时考虑不周才出此下策。”
“你后悔吗？帮了他们，尤其是易绮梦，还被这样背叛。”
彭泽亦目不转睛看着黎念，毫不犹豫：“我不后悔。我觉得易绮梦可悲，仅此而已。”
她的惨痛可悲，她的懦弱也可悲，可悲到他都无法去恨她。
她的思想先于肉体烂掉了。
闻言，黎念看着他的眼，人凝住，心跳如擂。
她的拇指按住食指的指甲，摩梭着，问出最后两个问题：
“彭泽亦，你喜欢过易绮梦吗？你后来和刘少轩可有联系，知道他近况不？”
彭泽亦一愣，“算好感，谈不上喜欢。”
他边答边在意她的神情，说不清他在期待些什么，下一个问题已经心不在焉：
“刘少轩的话，我没有和他联系。当时他来学校作证后，我去过他家吃饭，看他状态好不少，现在也挺好？”
听到这话，黎念悬着的心重重掉到地上，砸得生疼，眼泪就要往上泛，她只能通过揶揄来竭力掩盖：“幸好你当时没喜欢上易绮梦呢！不然当时要多伤心两三分钟了。”
——剩下的事绝不能让他知道！她来解决！
彭泽亦听出她语气微微生硬，还有拐弯的哭腔，本想逗她的心收回，“你怎么了？”
但黎念无事笑笑，偏开题：“没有，就是突然想到时间有些晚，怕我妈妈担心。”
“确实晚。”彭泽亦以为是错觉，注意到湖边的路灯都已点亮，“我们先回去吧。”
“嗯。”
二人穿过一条石子路，回到绕湖的铺木步行道上。入口的漫展处照灯明亮，但人少了。
地铁站在东湖公园停车场的对面，正走着，二人听停车场里有些雀跃的女声：
“开心果老师！我们关注你微博很久了！你真的好强！下次会去晖山那边的展吗......”
“什么coser老师，追到停车场来？”黎念好奇投去目光，下一秒人却石化了。
“欸？那车……”
她不信邪，定睛再看两眼，舔舔唇，徘徊两下，终于豁出去大声试探：
“江悦？”
结果，那coser转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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