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到底喜欢“谁”
中午，一家中餐厅的小包厢里，黑色方桌上，几碟家常菜素雅精致，从窗往外刚好可以看到一个水池，里面隐约有锦鲤在游动。
黎念没想到陈祺之前讲的，“我和你私下说南学长的事情”，居然弄得这样正式。
“说吧陈祺，专门约我来这里吃午饭，你和那‘南学长’之间到底怎么了？”
“黎念，在讲南学长之前，我想先和你讲一些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黎念木然重复着，隐隐不安。
陈祺垂着睫，放在桌面上的手张开又握紧——
真是的，他到底该怎么讲呢？
陈祺不自觉叹了口气，无奈道：
“黎念，我好像……
我好像一直不知道，我到底喜欢的是女生，还是男生。”
陈祺的话，瞬间让黎念屏住了呼吸。
——和曾经，一模一样的开场白！
“陈祺你......”
太早了！这个时间太早了！
黎念完全没想到陈祺现在就开始坦白“他的性取向”？
这个对话出现的时机应该在高考之后！
仅仅是建立“Chatting·at·Nine”，就足以让某些时间线提前这么多？！
看着黎念一动不动，陈祺却误以为她的讶异是因为自己那句话，额头冒出薄汗。
他那秀气的眉垮着，唇角勉强笑一下，缓缓说：
“你先听我慢慢讲。”
陈祺从小学的时候，就察觉自己喜欢男生了。
只是当时的陈祺，根本不知道“同性恋”这种群体的存在——或者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是同性恋。
初中以后，他通过网络第一次了解到“同性恋”这个概念。
他只记得，当时看到那些定义的时候，他整个人有种从很久以前就被盖上印章的无力感。
但他怎么会是这些人？——这些在现实生活中，都“饱受非议”的群体！
因为他从小听到大的“仪哚教”神话里，他们的主神“曼诺厄亚”在千年以前，就对两位同性相恋的神进行过一场“烈火的审判”。
而他，正在背叛他们神圣的“曼诺厄亚”。
在初二那年，陈祺发生了一件事情——他的女同桌和他表白了。
看着那个女孩在他面前如此真诚地告白，那一瞬间他居然惊喜至极！
因为陈祺对这个女同桌，也算有好感的。
她人很善良，平时会提醒他作业，和他讨论题目，聊天也很有意思。
他突然想到——好像喜欢女孩子，也不错呢？
虽然，他最后还是婉拒了女同桌；但他记得，那天回家的脚步，都如此轻盈。
——他其实也不是同性恋嘛。
他再不济，应该也是网上说的“双性恋”。
他是可以尝试喜欢女生的；未来，他也是可以“找一个女朋友”，像大家一样“正常”结婚的。
之后的日子里，“喜欢女生也不错”的情绪会反复的出现。
直到，他遇到了孟驰。
看到孟驰，陈祺所有自欺欺人的想法，都消失殆尽了。
陈祺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期待、祈祷，自己可以“逃过一劫”。
可，完全改变不了。
根本无解。
他就是喜欢男生。
就像大多数男孩子，他们生下来就喜欢女生一样，这无法改变。
“大概就是这样子的。而这样的认知，是前段时间我和南学长聊天过程中，逐渐自我接受的。”
陈祺结束他的坦白，抬眸时，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他终于说出来了。
黎念看着陈祺，很是赞许，柔声说道：
“是的陈祺，你的认知是对的。
你只是喜欢男生，就像你喜欢打羽毛球一样，这不会改变你其他的品质。你依然是那个优秀、受人喜爱的陈祺。”
她重复了一遍“曾经”讲过的那句话，眼前的陈祺也像“曾经”那样，蓦然红了眼眶。
随即，陈祺勾起笑容，仰起头，雀跃地想要收住眼泪。
“我就知道，黎念你不会害怕这个事实，所以和你讲我很安心。”
黎念眼底不禁有些湿意——这句话即使听第二遍，还是这么重的分量。
黎念搭了搭陈祺的手，一字一句说：
“嗯，我不会的。”
“好！”
陈祺往前坐了坐，调整了一下呼吸，语气重新振奋起来，“现在我来和你讲一下，南学长的情况！
南学长在和我聊天的过程中，说他一直因为‘娘’被人冷嘲热讽的事情，黎念你应该也还记得。”
“我记得，你当初有和我说过。”
“但后来这样的情况，他就和我说得少了。我原以为是我对他的安慰起了些作用。”
陈祺停顿一下，继续道：
“我们两个开始聊关于性取向的事情。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问题越来越奇怪，常常让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陈祺喝了一口水，接着说：
“比如，我记得很清楚他问过我：
如果A很强烈地对B表达‘爱’，那B要怎么爱上A，怎么改变过去所有的认知，包括性取向？”
黎念思索片刻，再三确认：“额，陈祺，这句话是南学长的原话吗？”
“就是他的原话，我一字未变。”
黎念想听陈祺的看法：“那你觉得那里古怪？如果是你来问这问题，你会怎么说？”
“嗯......”
陈祺摸摸下巴，“其实他描述的心境，和我刚才讲的‘初二被女同桌表白’很相似。
但如果我来问，我会说：‘如果A很强烈地对B表达‘爱’，B也爱A，但是B的性取向不太……！”
陈祺突然止住话，吃惊看着黎念。
“是的，陈祺，你发现了吗？他在描述‘改变性取向’的动机的时候，语言逻辑很奇怪。
你说的是，B‘因为’也爱A，所以想要改变性取向；
而南学长描述的是，B‘为了’也爱A，所以想要改变性取向。
南学长的"爱’，是滞后于‘改变性取向’的。所以我们觉得奇怪。”
陈祺愕然，“原来是这样！类似的问题还有好几次，我等下可以给你看一部分。”
“好，还有呢？”
这似乎还不足以让陈祺如此大动干戈。
“还有就是......”
这时候，陈祺的眼神忽然一闪，语气都渐渐激昂，愤愤不平道：
“我一直以为对方也是纠结于‘他好像无法喜欢女生’。所以我一开始，也是这样和他和他掏心掏肺，聊天疏导的。
——可是最近我才知道，他说的是‘他无法喜欢男生’！”
说着，陈祺的手，控制不住拍起桌子——他感觉自己被耍了很久，十分难堪！
“那你......”
“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他似乎又不喜欢他一直说的那个A；还为A天天纠结万分！
明明他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是常见的异性恋。
怎么还有想变成‘喜欢男生’的男生？
他知道我为了能够接受这件事情，花费了多少个日夜吗？
我每天就好像在乞讨着什么奇迹，多么希望我睡一觉起来就会厌恶男生，但是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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