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阴差阳错
她是不是看错了？
“你说那天是通过脚步声判断我住在二楼，并不是偷偷跟着我。”彭泽亦咽下蛋糕，眼神都逐渐染上淡漠。
黎念听他又谈起此事，脸上浮现出尴尬和不安。但他语气也不对，黎念的微笑点点淡去——
这下他语气彻底冷漠了：
“那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街上都没人了，我为什么能刚好出现在你身后，提醒你那是家养的狗？”
明明是说的是问句，最后他却语调下压，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黎念都没反应过来。
简直像极了母亲从前逼迫和质问她的样子......
彭泽亦放下了叉子，正过身子，薄唇没有一点笑意。那瞬间，黎念的呼吸都停住了，鸡皮疙瘩竖起一身。
她睁大眼睛，拼命想从他眼里找回哪怕一点点开玩笑的戏谑——但是只有深不可测的冰冷，尤如死水的冰冷。
“我邀你进来，你没有一点防备；
我独自居住，现在这里空无一人，房门紧闭；
我用我的杯子端水给你，你毫不怀疑，端起杯子就抿。”
彭泽亦越说，黎念就越觉得总是敏感多疑的自己怎么在他面前，没有一丝顾虑，毫无危险意识！
她一直把身边人当作比自己小6岁的高中孩子，却忘了此时她也是高一的模样；
更何况对方是一个比自己高大的男生，而且两人到目前交集不多，她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对方的人品......
黎念脑海闪过姜妤禾曾说，他之前在康诚中学曾因为打架受过处分。她浑身更是血液奔腾，都不敢用力呼吸。
就在这时，黎念急中生智，手用力一甩，那玻璃杯“哗啦”一下，摔在她和彭泽亦之间的空地，碎成一地！
彭泽亦被这举动惊到了！但他反应很快，玻璃杯落地的瞬间就向后背对躲开。
而其中一块玻璃碎片飞出，意外在黎念的小腿上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血液如同红色珠子断线滴落。
她闷声吃痛，但此刻顾不上这小小划伤，身手如同矫健的兔子——眨眼间，她从沙发上抬腿侧身一翻，双手一撑，落在反方向地上，几个快步站在了门口。
她的右手紧紧抓上门把手，转手便可开门，立即逃离这有潜在危险的环境。
“我开玩笑的！”彭泽亦着急大喊，声线颤动，双手举起想阻止她。
他完完全全没想到黎念的反应这么剧烈！动作还这么出格！他盯着她还在血流不止的小腿，满是懊悔。
彭泽亦这才真正明白，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图谋不轨的人，方才黎念会拳脚相加，说不定会抓起一块玻璃碎片，红着眼，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和他拼命到底！
她已经不是曾经见到的那个畏缩柔弱的模样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上一个世界的黎念从抑郁的废墟中爬出，身上生出一股绝境中随时爆发的狠戾。
眼前的黎念应激状态还没解除，门已经开出去了一半，她听到彭泽亦的喊声中语气变化，猛地转过头——
只见几米远的彭泽亦因为后悔，五官紧蹙，双手悬空伸向她，却不敢动弹。
刹那间，紧绷的神经，断了。
她突然像是被抽光所有的骨头，身体虚浮一晃，瘫软跪坐在地，泪水委屈地夺眶而出，别过头失声哭起来。
彭泽亦自责到心被揪起，他焦急走向她，却在临近时克制地确认，泪眼朦胧的她相信自己，才把她轻轻扶回沙发上。
他把茶几上的纸拿到黎念面前，黎念哭到双手颤抖，几乎接不住。
他只好抽出几张纸帮她擦去泪水，但是怎么擦都擦不完。
蹲在黎念的腿边，他看着她的眼泪，不知所措；血液已在小腿上流出一条痕迹，他又起身大步走进房间里拿来药箱，赶忙为她处理；边处理，彭泽亦嘴边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刚才太凶了，把你吓到了。
我看你几次三番对我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担心你对别人也没有戒备意识，就想要演得像一些......
我现在用的碘伏给你消毒，会有点凉，不痛的......”
当时她追逐带有利器的小偷；几次深夜到处晃荡；多次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算是许教授安排来监视她的......
彭泽亦太想让这个女孩注意安全，但是说起来却左右为难，所以选择了一个偏激的做法。
黎念哭得肩膀一耸一耸，梨花带雨，头发也因方才逃命似的动作而散乱，像是被狂风卷袭过的柳枝。
彭泽亦处理好伤口，又忍不住伸手为她拢了拢头发。
感受他安抚的动作，黎念心里更是委屈。她很想控制住哭泣，双手紧握，却事与愿违，开口说话都连不成句子：
“没事的，我确实，是有些被你，吓到了，你说的，很对，我太疏忽了......没事，你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此话一出，彭泽亦只觉得更加心疼。见到她情绪激动到双手都绞在一起，他伸出一只大手，却在将触及时一顿，收了收。
片刻，他最终还是轻轻盖住她的双手，并且试探地握紧。
女孩的手有些凉，皮肤细软，随着哭泣在轻轻颤，但双手不再乱绞，松了些许。
彭泽亦叹了口气，斟字酌句解释道：
“我那天去见一个人，回来得晚，刚好遇见你在巷子里吓得不敢动；
一个人住，是因为我妈妈是警察，工作繁忙，家也离这个学校很远；
至于让你进来和给你喝水，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水就是正常的温水，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我，我知道了。”黎念仍有啜泣，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细细回想着彭泽亦刚才长长一段解释。
她怔怔看着地面，屋子只剩下呼吸声。
彭泽亦这时候察觉到他手下的双手一动，黎念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他的掌心；随后她的手反过来，包绕着他的手指摩挲，又回到了手掌根部。
痒痒的。但彭泽亦没有动，任她动作。
有顷，黎念突然没由来地开口：
“彭泽亦，你平时打电脑游戏吗？”
“我不玩游戏。”彭泽亦不懂她何出此言，但还是如实回答。
“那你的手腕，嗯......就是手掌根部，为什么会有茧子?”
彭泽亦闻言，低头去看另一手的掌根处。
那里果然比周围的皮肤颜色更深。他暗暗震惊，黎念的观察力还有直觉强得吓人。
“我虽然不打游戏，但我略懂一些编程技术，也经常用电脑。”
“那你，可以，嗯......比如黑入什么网站和账号之类的吗？”
“可以的。”彭泽亦不假思索。
黎念再次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绝不只是“略懂”——这件事情参考姜妤禾后来转述他转学过来的自我介绍就知道了。
他当时在老师说话之前，介绍的是自己的物理“比较好、还可以”…
这个人讲话和打扮都是一个调性，很会轻描淡写，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起眼。
“好，我知道了，我回去问问......你那蛋糕不然别吃了，估计有玻璃渣飞上去，我给你拿一块新的来，你等一下，很快的，你等我......”
黎念一边碎碎念，一边讷讷起身，把桌上的蛋糕端走，快步走出彭泽亦的屋子。
屋里留下了一脸凌乱的彭泽亦。黎念这又是干什么？他终于失声笑出来，这个女孩真的太有意思，每次都猜不准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明明那么擅长察言观色。
他打扫完地上的玻璃碎片，坐在沙发上等待许久，黎念才端着新的蛋糕神色凝重地重新出现在门口：
“彭泽亦，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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