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坦白
黎念带郑冉回到她的出租屋里。她给郑冉拿来备用洗漱用品和睡衣，让她去洗个澡放松一下。
本来还有些拘谨的郑冉，看黎念忙前忙后，眼又泛泪花，接过物品就进浴室了。
趁着她洗澡的空隙，黎念从抽屉里找出一盒药。
这是一盒褪黑素。
黎念过去是容易焦虑失眠的人。抑郁初期她也自己服用过，可当时已经没有什么效果了，她依旧是整宿整宿失眠。
但郑冉也许可以通过这药换取一晚睡眠。
这样冒然拿出一盒药太过古怪，郑冉出来后，黎念当着她的面也服了一颗，表明这只是保健品的一类。
本是安排她早早休息，然而黎念洗漱出来，却见郑冉还未关灯。憔悴的她只是端着黎念热好的牛奶，静静在床上等待。
见黎念来了，郑冉端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我觉得我应该和你讲清楚，才好休息。你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黎念喜出望外，靠在床沿坐下。
郑冉拿起枕边破破烂烂的手机，点开一个叫做“Explore”的社交软件。
“互联网白痴”黎念对社交软件并不是熟悉。但在她的展示下，黎念也意识到这里面的用户都是比较成熟的人。
首页推荐的内容和话题多元而露骨，大多是两性话题。
郑冉忐忑地观察黎念的表情。
她展示的东西并不符合学生身份，这也是她一直难以启齿的原因。
但她觉得今晚遇见的这个女孩子，身上有种超越旁人的稳重。
她在赌。
赌黎念会不会投来异样的眼光。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坦白这一切。
但是她赌对了。
癖好、性取向、小众审美、偏僻的观点、阴暗的想法......
除了鄙夷原则性错误，黎念对这些形形色色只会先展示出好奇，然后去关心这背后的“人”。
“郑冉，这上面的一些发言都蛮恶劣的。”黎念浏览上面的留言，厌恶地眯起眼，“你在这里面很危险。”
郑冉放下最后的防备，决定一吐为快：“我性格比较安静，在学校也没多少朋友，初中的时候我就学着在网上发了一些自己的照片，很快就有人评论我的身材很漂亮，想要和我交朋友，聊天。”
“从那时起我觉得，反正网上的人都不认识我，他们喜欢看我的身体，我只要不拍到脸就好了。我逐渐经常发一些穿着修身衣服的自拍，吸引来了很多关注者，甚至还有人约我线下见面。”
“初二的时候不懂事，在Explore上装作十七八的年纪，真的去面基过一次。那男的二十出头，见面以后挺老实，我们看了电影，吃了顿饭。
直到晚上，他问我要不要和他回家睡，我才开始害怕，在街上腿都软了，现在都忘记回复了什么，提着包开始跑；回去后过了好久，我才冷静下来。
后来就不敢赴线下的约了，只想要在网上得到关注和夸赞，满足我的那点虚荣心。只有这样，我的生活才能有意思些。”
“你觉得会是这个男的报复你，泄露你的信息吗？”
“不太可能，这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回去以后，他发信息骂了我几句，说我玩不起还出来，就把我拉黑了。”
郑冉打开了她的主页，她的关注者确实数量不少，接近一万。
而所发动态里，大部分是少女模样的身体，穿着小吊带，短上衣，或者修身的v领衣服等等。
稚嫩肢体和妖娆的姿势给照片带来很强的视觉冲击，每条动态下都有不少色迷迷的男人留言。
郑冉偶尔有一些回复，或是娇嗔，或是玩笑，或是调情。
紧接着郑冉打开了一些截图照片，上面是学校论坛、群聊里出现的自己照片的记录。
这几个发照片的账号很是可疑，黎念让郑冉把将这些截图发给她，她要去搜查一下这些账号。
但郑冉摇摇头，说自己也问过那些账号的人，照片怎么来的，他们很多人说是别人那里传来的，问着问着就乱了，很难溯源。
退出动态区，私信区简直一片狼藉，不少消息还未点开，露出的几行字就足够让人反胃；信箱里的骚扰短信，内容也是不堪入目，下流至极。
黎念很想知道屏幕对面到底是怎样的一些嘴脸。
“郑冉，Explore这个软件对用户隐私处理的如何？”
“我觉得，这个软件的隐私保护做的还是比较好的，我也没有上传过真实信息，甚至用的都是假名；而且只有通过好友申请，互关才能锁定好友关系。”
“那你的好友列表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好，其实也只有4个人。我留好友还是比较谨慎的。”
不得不说这4个人的用户界面信息真的少得可怜。主页除了昵称，用户填写的年龄、性别，发的动态也屈指可数。
“那你和他们会聊什么呢？聊天的过程也是会泄露消息的。”
“嗯......但我不会聊很详细的生活状况，更多讨论一些娱乐新闻、漫画、游戏之类的，应该，也不会泄露？”
郑冉自己也不确定了。
黎念若有所思。以上看来，那4个人极有可能趁郑冉没注意，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然后此人把照片和信息最先散播出去，至于散播到哪里……暂时没头绪。
学校群聊和论坛仅有寥寥几张照片，像是经过好几手转发的。
如果这两处是郑冉信息的第一时间泄露地，里面可都是在校同学，大家都互相认识，很快会引发讨论；而不可能仅仅几张照片到处传，最后被郑冉自己刷到。
“我大概知道了，最近来帮你想办法。”黎念思考后如此答复道。
倾诉后的郑冉心里轻松了不少。
然而，眼前的黎念即使再怎么成熟，也只是一个高中生——她也不知道，黎念究竟要怎么帮忙解决这个烂摊子。
可眼下她无人可求了。
察觉到郑冉情绪再次低落下来，黎念想活跃下一气氛。
“但是话说回来——郑冉你的身材确实很辣，我一个女生见了都喜欢极了......”她说着，细眉一挑，上挑的眼染上些侵略性。
“黎念你别开我玩笑了。”郑冉见她一脸揶揄，不明所以。
黎念不听，嘴角噙着浅笑，身体开始一点一点靠近郑冉：“实话实说罢了。你看看，这肤白如雪，锁骨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郑冉听着这一番话，就见黎念美丽的脸紧逼过来，双眼开始不知道往哪放
语落，黎念的几根手指在郑冉的锁骨上若有似无地点了点。
她的气息落在郑冉的锁骨上，郑冉的脸颊瞬间涨红，身体想要缩起，却已经无处可退。
“逗你玩啦，”见到郑冉这反应，黎念停下来前倾，舒心一笑，还眨了眨眼，像是调皮的孩童；
再抬眼，她神色已然正经，变得语重心长：“郑冉，美丽没错，你想要通过美来换取夸赞，也是人之常情。
但如今你受到这样的骚扰，再看看这个平台上的男人，是不是该应该考虑一下这个看似毫不费劲的方式，到底合不合适？
如果是孤独，通过这来填补空缺，只会伤害自己，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那些人眼里只有白花花的皮肉，根本不值得接近。
你漂亮，加入学校舞蹈队、表演队，参加一些节日演出，不是也能获得大家的关注吗？这样还可以培养爱好特长，甚至交到真正的好朋友。
你的美丽不需要如此低三下四，来换取肤浅的认可；而美丽更不该成为某种捷径。
幻想爱情，为过分虚荣买单，会是无数女性悲剧的开端。你现在只是享受夸赞和谄媚的送礼，那么以后你会发生什么？郑冉你也该慎重想想。”
郑冉木然，不能动作，一直膨胀的内心像是被什么细刺给扎破了，眼角落下一行愧疚的泪。
她确实错了，她的虚荣，她的幼稚，一步步造就了今天的境地。
也正因为是“自作自受”，回过头来，她惊觉自己连反抗和求助的立场都站不住脚——仿佛她就该这样，她就配这样。
“没事的，接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一定帮你。”
这已是掷地有声的许诺了，郑冉的眼神重新在黎念身上聚焦，竟然燃起了希望。
黎念从床沿跳起，伸了个懒腰：“早些休息吧，都凌晨了。看来，明天的考试我们都要睡大觉咯！”
郑冉闻言，“噗嗤”一声笑起来。
“但也就只是一次小小的月考而已，今晚的交流千金难换！你说是吗郑冉？”
“真的很感谢你，黎念。”
“能帮到你就好。晚安啦，郑冉，祝你好梦！”
兴许是黎念的祝福奏效了，这个晚上郑冉难得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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