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山雨欲来
姜妤禾这运气也太瞠目结舌了！
黎念略一惊讶，旋即恢复如常。眼瞅厕所隔间逼仄，她示意姜妤禾一起把郑冉搀扶到楼梯间里。
姜妤禾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巾，本想给郑冉擦擦眼泪，但是她接过就不动了。黎念只好正对着她蹲下，帮她捋捋黏附在脸的头发，捧起她的脸拭去泪水。
郑冉双目水肿无神，泪水一掉一掉，鼻和面颊脆弱地红，如同熬过霜冻的莓果，漆黑中泪痕银亮，还在断断续续地哭。
黎念看向姜妤禾，姜妤禾只是摇摇头，她刚刚一直腾不出的左手抬起，黎念这才看清妤禾一直握着一把手机。
手机的屏幕已经碎了。黎念接过，尝试亮屏，幸好还能正常使用。
“这是她的手机。”姜妤禾低声道，“我刚才进去厕所，在外面好说歹说，学姐在最后一个隔间里死活不肯开门。
接着她在里面不知道怎么了，手机突然“啪”的摔落在地，从门缝里弹出来，掉在我的脚边；我弯腰去捡，这时她马上开门跪倒，慌乱地要抢回去；
她攥在手上后，一见到我就大哭起来，哭到后面，她连手机都抓不住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妤禾讲着讲着，眼眶也红起来，她第一次看到人这样不知原因地嚎啕大哭，还无从安慰，心里很是难受。
黎念拉过姜妤禾，抱住她：“妤禾做得很好，勇敢进去确定学姐的安全，还抱住安慰了她！你现在不用担心，我来了我不是吗？你已经很棒了。”
“念念你来得真快！”怀里的姜妤禾吸吸鼻子，收起了眼泪，“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时间晚了，明天我们还有考试，你现在好好回去休息便是，这里交给我就好。你还是让爸爸来接你吗？”
“嗯对，我打给爸爸他就来了。”
“那就好，剩下交给我吧。妤禾！今天你做了大好事，明天考试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姜妤禾抬起脑袋：“好，念念。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晚安！”
“下楼比较黑，小心阶梯。”
“嗯嗯。”姜妤禾一步三回头，担忧离开了。
送走姜妤禾以后，黎念在郑冉身边的阶梯坐下。郑冉已经不哭了，鼻息很重，还没缓过来。
“郑冉学姐，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高一1班的黎念，之前找你问过关于选科分班的事情。”
郑冉微微转过头，看一眼黎念又垂下眼：“我记得你。高中部很多人都认识你。”
“学姐你记得我就好。这么晚了，学姐还在学校，是在复习最近的月考吗？”她开始试探郑冉，结合姜妤禾的描述，大概有其他原因了。
郑冉只是在顺着黎念的话讲：“复习？嗯对，我是想要复习的......”
黎念也不急，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还给郑冉。郑冉见到自己的手机在她手上，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拿了回去。
看着她这些动作，黎念默不作声，等到郑冉把手机放好，她才说：“你放心，我们没有看你的手机，只是刚刚掉在地上摔裂了，我用纸巾擦干净了。”
“......谢谢。”郑冉闻言，再次抬眼，开始看着黎念。
黎念莞尔一笑：“还需要纸巾吗？或者你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聊聊的，我嘴很严实，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很想帮你。”
“谢谢你，”郑冉点点头，接过黎念递来的纸，迟疑道，“你不回去吗，刚刚听你和那个女孩讲话，明天好像有考试？”
“考试不打紧，我愿意陪陪你。
嗯......学姐你要是不方便说原因，也可以不说。我们就整理心情好吗？
你看你哭成这样，回去家人会担心的。”
黎念一手帮郑冉整理了一下些凌乱的衣服，一手握在她还冰冷的手上。
郑冉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孩，她脸上全是担忧和温柔，就着窗口的一点光，那双标志的狐狸眼倒映出自己落魄的模样。
她才高一，可是紧紧握着的手却给足了别人可以依靠的勇气。
郑冉的委屈即将溃堤：“我，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敢和其他人说……一开始没想到会这样子……我只是发了一些照片……”
黎念起身，走到郑冉正前方更低的阶梯半蹲半跪着，双手搭着她的肩，低头呢喃地安慰她：
“不着急，我们慢慢讲，说出来就不会这么压抑了，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郑冉还在犹豫，但黎念她的肢体语言和温柔坚定的目光，让人很想要试着依靠一下——她已经要崩溃了，每天都草木皆兵。
“我很小的时候就接触网络了。”郑冉咬咬牙，“也有一些的匿名的社交帐号，起初我只是想要认识一些网友……
我有时候也会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一些自己的照片，但、但都没有拍到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社交帐号上的照片，这学期开学不久就出现在学校的一些群聊里。
我当时很害怕，但我刷了好久的消息群，并没有明确说明这些照片是我，我就安慰自己不用在意，想着过段时间就没什么人关注了。
结果就在三四个星期前，我的手机开始收到很多人的骚扰短信，社交平台上也有很多恶心的留言，然后……然后就有人开始打电话了！半夜因为骚扰电话被惊醒！接起来就是男的说一些很下流的话……
我不敢听，手机都不敢开机，整晚整晚睁着眼，睡不着……到现在连白天走在路上，都觉得有人在监视我……我怕得要死，为什么会……”
郑冉越说越激动，声音哽咽而尖锐，泪水又簌簌淌下。
黎念的脸色也变得像纸一样煞白，她揽过这个泣不成声的女孩，想给些许的安全感。
不能想象这段时日是怎样的度日如年。失眠加上精神紧张让郑冉快神经质了，起因还难以启齿，连家人都不能求助。
黎念从窗口往外看，学校里几乎已经没人了，教室的灯都灭了。
“郑冉，你这么晚还没回去，家人都不担心你吗?”黎念觉得奇怪，想了解一下郑冉的家庭情况。
“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她睡得也比较早……”
很多的悲剧分析起来和原生家庭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显然，留守长大的郑冉也是因为父母关爱的缺失，还年幼时就会想着在网络上认识更多的网友。
黎念思考一下，建议道：“那要不然你今晚和我回去？
我家里有两张床，你有人陪着晚上也可以安稳点？”
“这样......可以吗？”
“我在学校对面租住了一个屋子，平时只有我一个人。你要是愿意，晚上还可以和我说说其他事情。”
看着黎念真诚的样子，郑冉也不再戒备：“那好，我现在回去也挺远的，等下发个消息给奶奶知道一下。”
“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郑冉怔怔点头，虚弱站起，脚的麻木还让她踉跄几下，黎念伸手去扶她，郑冉尴尬一笑。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班级吧。”
“好，谢谢。”
二人离开了楼梯口，脚步声在空旷里回荡。
无光的角落里，一团黑色的影子突然站起，走了出来。
那是一直跟过来的彭泽亦。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事情才那么着急。彭泽亦站在黑暗里，薄唇紧抿，不断思索。
可是为什么呢？她就好像事先知道似的，一直在等“郑冉”，然后“今天可算遇到了”一样。
高二2班的郑冉......高二，盛安一中的高二——！
刹那间，彭泽亦终于想起——那年3月份在周围学校传得沸沸扬扬的“盛安一中高二女学生跳楼自杀”事件。
这个女孩子是不是跳楼事件的主人公，所以黎念一直在找她？那么“Chatting·at·Nine”的建立，会不会也是为了吸引她？
彭泽亦把这些细碎的线索一整理，似乎很通顺；同时，黎念确实是会干出这样事情的人。
1班的黄茗辉老师请假回去治病了，这件事情是开学没多久发生的。
当时有同学看见黎念多次进出医务室，黄茗辉也去过一两次。而许教授告诉他，盛安一中医务室的工作者是黎念的亲戚。
所以这八九不离十也和她有关。
这个女孩子，好像真的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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