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只需陪伴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接下来会由我们班的语文老师曲文清，暂时代为我们高一1班的班主任。
老师很快就会处理好老家的事情。
然后一定会重新回到班级里，老师还要陪你们到高考的那一天呢！”
讲台上的黄茗辉凝望着自己的学生们，脸一笑，那么多的褶痕像是旱灾里皲裂的土地。
他的话字字断线珠子似的，噼噼啪啪，连同黎念的泪，滚落而下。
上一个世界，高三的那个早读，黄茗辉的说辞如出一辙，一字不差。但当时他已病入膏肓，刚刚接受完治疗，强撑回到班级想看看孩子们。
胰腺癌把他的身体啖食成朽木躯壳，呼吸间就将会化作人间的尘埃。
当时本以为那天早读只是小小分别，结果他这一去，再见就是在殡仪馆了。
此刻，班级里的同学逐渐沉默。
黄茗辉看着这些张苦瓜脸，苦笑着宽慰大家：“曲老师人也很好啊，他现在还当上我们学校的副校长了。大家不用担心的！”
“黄老师，我知道曲老师也好。”前排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子与周围几个人对视，忍不住说，“那么你接下来的物理课怎么办呢？”
“物理课会由3.4班的物理老师代课。”黄茗辉明白了大家的忧虑，“大家放心，那个物理老师也是位好老师。”
几位同学的神色稍加轻松了。
“那老师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班长还是比较关心黄老师的。
“是啊老师！”“希望老师一切顺利。”……
部分依旧忧心忡忡的同学开始附和。
“好，老师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绝对不会再出事！黎念快速抹去泪痕，不愿让周围的人看见她的失态。
这一次，所有的离别只会留在她一人的记忆里！
其实说起这曲文清当班主任，班级里管理更加宽松了。看着班会课上侃侃而谈的曲文清，黎念习惯性观察起面前的这位老师。
他此刻在讲一周后的第一次大考——本学期第一次月考。他右手握着粉笔，在黑板上遒劲写出几行字，字字挺拔流丽，如人风雅。
这样的老师居然还没结婚，黎念看着讲台上的曲文清有些不可思议——为人有趣，风度翩翩，事业有成，外貌也在中年人群里很突出……
也许有过婚姻？或者是太文人风骨，不近女色？只是这不近女色的原因……会不会和陈祺相似……黎念不由看了眼专心听讲的陈祺，想法越来越飘。她回神扶额，觉得自己有往“姜妤禾和宋沁妍”发展的趋势。
她以前倒是一直没有思考过这些。
眼看已经过了一个月了……“Chatting·at·Nine”运作得很顺利，在校内的名气越来越大。还有很多“自来水”宣传起来。
但，黎念和朋友们还是对“高二3月学姐”一筹莫展。目前她结交寻找“短发学姐”的进度，已经到了高二3班——其中确有一些状态不太好的女学生。
她近期比较在意的，有2班的黄晨希、郑冉，还有3班赵静雅。2班这两位女生很抗拒交流；而3班的静雅因学习分外焦灼。
黎念还想要求助好友们重点接触这三位女生身边的同学，更全面地观察她们；但与此同时，陈祺这边出现了端倪。
因为这个世界的黎念忙于自己的各种事情，甚至为了避开李逸辰而逐渐在自习室学习。陈祺与其他男生朋友，尤其是那个平时打羽毛球的体委孟弛，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终于看清楚自己对于孟弛异样的想法：他对这个男生，有难以启齿的占有欲、敏感而强烈的亲近感。
意识到这一切后的每一天，陈祺心像是浪里的扁舟，愈加迷失，愈加无助。
他真的……喜欢男生？喜欢……孟驰吗？
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喜欢男生什么的，他一辈子都不能接受！
他的家人也不会接受！
他更是不敢想，孟弛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要怎么看他。
陈祺只能开始不断洗脑自己：他只是因为和孟弛有相似的爱好，相处时间久了……这一定不是“那种喜欢”！这仅仅一种朋友间的喜欢。
这么大的烦恼和秘密，陈祺很希望找朋友说说。然而明明黎念已经和很多人都谈过心，他也是知道这个女孩的包容和耐心是会懂他的。可他挣扎万分，多次想要她述说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原来其中还有难言之隐——陈祺家信奉的是一个禁止、反对同性恋的宗教“仪哚教”。
他无量的罪恶感和耻辱感死死封住了他的口——他是变态吧？为什么会对男生有这种想法？
这真的可以和第二个人说吗？
当然绝对绝对不可以！
绝对只能烂在肚子里！
绝对！！
奈何每天都会看到孟弛，面对心中那种难以言喻的感情，陈祺像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独木上一样。走投无路的他只能尝试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寻找相似的人，或者任何一些些相似的经历，以此获得归属感。
万分巧合的是，他前段时间在“Chatting·at·Nine”上意外结识了一个姓“南”的高二学长。
在那天黎念提议让姜，宋，陈三人也开始和来访者接触以后，她也和三位朋友进行了多次的指导。
这位南学长一开始加上他，是吐槽同班同学对他冷暴力。陈祺是一个温柔善心的男孩，他面对南学长，他也花费心力聊了很长一段时日。
但这聊着聊着，而陈祺发现，南学长被班级同学冷暴力的原因是有男生骂他很“娘”；南学长知道对面也是一个男生，他也处于对性向很模糊的阶段。
二人居然有极其相似的烦恼。
这反而让陈祺意外抓住了救命稻草。两人从一开始“求助者”和“帮助者”的身份，一下变为了“知心网友”。虽然一直没见面，但两个人知道同个学校里，有一个这样的人一同存在，互相平添了一丝暖意和希望。
原来只要有人陪着，就可以在荒芜的心中，蔓延开安心的绿芽；
就可以在堵塞的喉头，通上喘息的空气。
很多时候，大家也只是想要有一个人，可以陪陪自己……
月色绰约，晚自习后的校园幽幽暗暗。同学们都都陆续回家休息，或是结伴去吃宵夜。
但空荡的校园里，三楼的女厕有个隔间迟迟未开门。
里面独自站着的，正是高二2班的郑冉——那个最近被黎念怀疑，重点观察的的女生。
满脸犹豫的郑冉颤颤巍巍开机，铺天盖地的未知来电和短信消息提示唬得她握不稳手机。
那手机像是灼手的红铁，烫得手刺痛。
她终于点开消息，印入眼帘却尽是粗鄙不堪的言语，一瞬间让她如坠冰窖：
“这么骚，来和我***怎么样？”
“你还是学生吧，这么**你家人知道吗哈哈哈。”
“这***长得真*，确实很不错，加个vx聊聊，要不直接约出来**？”
“我*，想不想****，发这种的在网上就是勾引别人啊！”
“一看就是天生**的料。”
“小妹妹，想不想要见识一下我的****？”
……
惊恐的郑冉瞳孔涣散，声音都破碎零落：
“怎么……怎么更多了，越来越多了……为、为什么会这样！到底要怎么办——怎么办啊呜呜呜……”
她捂住嘴想掩盖自己的哭声，泪水隐忍地从指缝间溢出。
晚风平等吹过情绪各异的人间，不留来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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