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死亡

逍遥下意识拱手回礼，惊得师爷连退两步："使不得使不得！"他袖中滑出一块汗津津的帕子，"贵府下人的尸首已验完..."话尾微妙地上扬，眼睛往门外瞟了瞟。继续道："若伯爵大人要认领，下官这就带您去义庄。"

老太爷的茶盖轻轻一合，发出清脆的声响："福伯，取二十两银子给差爷们吃茶。"

去义庄的路上，师爷的马车始终领先半个车身。经过醉仙楼时，二楼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逍遥抬头，正好看见一个奇怪装束的人影匆匆离开窗边。

义庄内阴冷潮湿，混合着霉味与石灰的气息。师爷引着逍遥来到停尸处，低声道："仵作已查验完毕，皆是被利器所伤，伤口整齐利落，应是训练有素之人所为。死亡时间约在三天前的子时。"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拱手道："下官告退。"说完便与衙役一同退出门外，轻轻带上了门。

逍遥站在门口，沉默了良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大迈步上前。

他揭开第一块白布，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面孔——是个年轻男子，胸口一处贯穿伤，伤口边缘平整，显然是一击毙命。逍遥皱了皱眉，他对这人并无印象，府中仆役众多，他不可能一一记住。

第二具尸体是个壮年汉子，逍遥的手在触到白布时微微一顿。他记得这人——初冬那日，他曾在院中看见这汉子与另一个仆人扛着两筐木炭，额头上还冒着汗。如今，他的胸膛同样被利刃贯穿，双眼圆睁，仿佛仍带着不甘。

义庄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逍遥的影子拉长在斑驳的墙面上。他机械地掀开第三块、第四块白布——都是些面生的家丁，伤口如出一辙的干净利落。

当第五块白布下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指甲上还残留着淡粉的蔻丹。不是青黛，是那个总爱跟在青黛身后的小丫鬟。逍遥只模糊记得，某次回府时曾见她在廊下偷吃蜜饯，被青黛笑着戳额头。

当最后那块白布被掀开时，逍遥的呼吸骤然停滞。

——确实是青黛的身形，临行前他亲手赏的那支木槿花银簪还歪斜地插在发间。可那张脸......

烛火"噼啪"爆响，映出尸首面部纵横交错的刀痕，皮肉翻卷如绽放的恶之花。颈间那道干脆的致命伤与脸上的凌迟形成狰狞对比，仿佛凶手在享受这场虐杀。

"咔！"逍遥突然一拳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响，他竟未察觉自己已将牙关咬出血来。

门外传来师爷小心翼翼的询问："伯、伯爵大人......"

"没事。"逍遥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再次扫过青黛的尸体，确认与仵作的记录无误后，转身走出停尸房。

"县令大人准备如何处理此案？"他问道，语气平静得可怕。

师爷搓了搓手，低声道："大人已下令通缉山匪，只是……"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剿匪耗时费力，未必能立见成效。"

逍遥听懂了言外之意——此事多半会不了了之。

山匪？

他心中冷笑。山匪劫财，杀人不过一刀了事，何须特意毁去青黛面容？更何况，这群人一路从临渊城跟到京城才动手，分明是冲着报复而来！

不是截杀……是谋杀！

师爷见逍遥神色阴沉，不敢多言，只能垂手站在一旁。

突然，逍遥眼中寒光一闪——

是冲我来的！

逍遥站目光冷了下来。

“按理说，我进京至今，未曾得罪过什么人……”他低声自语，忽然，眼睛一眯，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一个立于万人之上，仅在皇帝之下的人。

当今太子！

可这是为什么？太子为何对他有如此深的敌意？逍遥眉头紧锁，思绪翻涌。他明明救过太子一命，可换来的却是朝堂上的捧杀，如今的截杀！太子究竟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想不通的事情，暂且不想。”逍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疑惑，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师爷，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能否带我去见见县令大人？”

师爷的腰弯得更低了，额角渗出细汗，声音发虚：“伯爵大人找县令大人有什么事？若是为了此案……我劝您还是别去了……”

他欲言又止，眼神闪烁，显然这案子背后另有隐情。

逍遥冷笑一声，指节在桌面上轻轻一叩：“他想压下来？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他抬眸，目光锐利如刀，“这案子，他查不了。我只是想劝他一句，趁早移交给刑部。”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

“哦？这京城还有我柯某人查不了的案子？”

逍遥转身，只见一名身着官服、面容肃穆的男子负手而立，眉宇间透着久居官场的威压。身后几名衙役按刀而立，目光警惕。

师爷慌忙跪地行礼：“见过县令大人！”

来者正是京城县令，柯守正。

逍遥拱手一礼，姿态恭敬却不卑微。他虽是伯爵，却无实权，而对方是京城县令，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柯守正微微颔首，回了一礼，目光却带着审视：“不知清平伯爵方才的话是何意？什么叫‘这案子本官查不得’？”

逍遥直视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不是查不得，而是您——压不下来。”

县令眉头一皱，面色微沉：“本官何时说过要压下此案？”

逍遥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县令大人准备将凶手归咎于山匪，可京城附近若有山匪截杀百姓，那便是京城守军失职。此事一旦深究，牵连甚广。您若不压，难道真要捅到兵部去？”

柯守正瞳孔一缩，显然没料到逍遥竟直接点破他的打算。他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伯爵倒是消息灵通。可您既知此案牵扯甚广，又何必蹚这浑水？”

逍遥淡淡道：“因为死的不是别人，是我的人。”

空气骤然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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