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一言定生死
顾磊脚步踉跄，每挪动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他接连用血肉之躯抵挡孙明远的箭矢，此刻早已达到身体极限。
身上的衣衫被爆炸的气浪撕扯得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肉呈现出焦黑的状态，像是被烈火炙烤过。
尤其是双臂的位置，更是重灾区，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伤口处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鲜血在箭矢爆炸的瞬间便已凝固成紫黑色的痂块，触目惊心。
夜无眠注意到，在顾磊的伤口边缘处还遗留着不少绿色光点，在无声腐蚀着顾磊的身体。
顾磊的双臂微微颤抖，即便如此，身体却如磐石般牢牢挡在顾轻眉身前，一步不退，用残破的身躯为昏迷的小姐撑起最后一道屏障。
孙明远看着眼前这幕，眉头微微一挑，拉着弓弦的手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至于这么卖命吗？为了一个顾家小姐，值得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顾磊艰难地张开嘴，口中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沉睡的顾轻眉。
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怜惜，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情。
他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当然至于啊……她可是我家小姐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执拗。
至此，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孙明玥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看着顾磊护主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随后，她清脆甜美的嗓音响起：“你还真是护主心切，看你这么坚持的样子，我都有些想放了你了。”
孙明玥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禾，见她神色凝重，便继续对顾磊说道：
“只是可惜，你当年做下的错事，害死了沈奶奶，这笔血债，我没有办法替沈禾原谅你。”
顾磊深吸一口气，胸口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但脸上却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我明白。”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解释的话，都显得虚假、苍白，但是……”顾磊的话音顿了顿，高大的身躯忽然矮了下去，动作缓慢而沉重。
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正对着沈禾的方向。
原本布满血丝的两眼此刻变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卑微的乞求说道：
“这些事真的和轻眉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犯下的。”
“沈姑娘，你要怎么处置我，打我骂我，杀了我偿命，我都没有半句怨言，只是……”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带着浓浓的恳求，“只是求求你们能放了轻眉小姐，她是无辜的啊！”
孙明玥下意识地看向沈禾，眼神中带着询问。
当年的事情，虽然对方的目标是她们姐弟，但最后真正受害的却是沈禾的奶奶，这笔血仇，只有沈禾才有资格决定如何了结，她们无权替她做决定。
孙明远、孙野和小颜也相继将目光投向沈禾，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想看看她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夜无眠几人的视线同样落在沈禾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寂静，这无声的注视让沈禾感到压力山大——她的一句话，就要决定面前两个人的生死了啊！
原本被愤怒支配的沈禾，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清醒。
那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恨意，在看到顾磊跪地乞求的瞬间，似乎变得没那么尖锐了。
她缓缓地朝着跪在前方的顾磊走去，孙明玥几人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生怕顾磊会突然发难。
沈禾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继续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过去。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磊的心头上，让他紧张得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死死低着头，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你们说，沈姐会放过他们么？”张志杰看着眼前这紧张的对峙，声音压得细若蚊蝇。
夜无眠和姚雯雯都没有搭话，只是紧紧盯着沈禾的背影，眼神中带着担忧，生怕她会因为一时心软而出现什么意外。
“顾轻眉是你的孩子吧？”沈禾走到顾磊身前，缓缓弯下腰，目光锐利地盯着顾磊的脸，轻声问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顾磊闻言，身躯猛地一颤，像是被人戳中了最深的秘密，他慌忙抬起头，眼神慌乱躲闪，连连摆手否认：
“不！不是！轻眉小姐怎么会是我的孩子，绝对不是……”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接连否认着这件事，却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沈禾看着他慌乱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楚。
“看着至亲之人即将赴死，这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我当然能理解……”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可以后她若是知道了真相，知道是我害了你，她一样会找我报仇雪恨啊。”
顾磊瞪大双眼，急忙解释：“不……她不会的……轻眉她不是那样的人……”
沈禾没有理会他的辩解，打断了他的话：“她又没做错什么事，我当然不会害她。”
“日后她要是想为你报仇，就尽管来好了，不过……”
沈禾的目光变得无比认真，紧紧看着顾磊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时候我就不会再对她客气了。”
顾磊听到这话，感觉压在心里的那颗沉重的石头忽然落了地，胸口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连呼吸都变得畅快了许多。
他再也忍不住，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声音哽咽着说道：
“沈姑娘，谢谢你……谢谢你……”
“轻眉以后绝对不会找你麻烦的，我向你保证！”他信誓旦旦地说道，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话音一落，顾磊忽然沉默了下去。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保证是多么苍白无力——他怎么可能保证得了一个人的想法呢？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口，哪怕只是自我安慰也好。
也许，轻眉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和她的真实关系，这样她就不会想要为自己报仇了吧？
又或者，轻眉这孩子性情冷淡，就算以后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顾磊想到这些，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弯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沈禾，眼神里再无恐惧和慌乱，只剩下坦然和决绝——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顾磊轻轻合上双眼，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顺着布满污垢的脸庞滑落，洇湿了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
“沈姑娘，动手吧……”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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