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坦白局

强烈的震惊、尴尬、羞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虚瞬间淹没了她。

她几乎是本能地，眼皮一耷拉，纤长的睫毛迅速覆盖住眼眸，脑袋一歪，软软地倒回扶着她的手臂里——装死！现在必须装死！

然而，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为什么？为什么她对他们的感情如此清晰汹涌？

明明每次开始一个新世界，属于之前世界的深刻爱恋都会被封存，只留下记忆才对啊！

“系统！！系统！！怎么回事？！出来解释！！！要死啊！！！”阿曦在脑海里疯狂尖叫。

【滴！滴！警报！代码分析中……查询历史记录……连接世界意志残留信息……我靠！！！】

系统的光球在意识空间里乱窜，代码乱飞，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快说啊！”阿曦急得不行。

【查、查到了！】系统的声音都在发颤，【曦曦！大事不好了！前三个世界结束时，他们、他们每一个！都许愿，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功德，只求能再和你续一世缘分！】

【这愿望的力量太强大了，恰好被这个正在演化、有点贪心的新生洪荒世界意志捕捉到了！它馋那三份庞大的功德，就、就强行把他们的灵魂都拉过来了！他们来的时候，这个世界的西游量劫都结束了！】

“然后呢？！”

【然后他们发现这个世界虽然大体相似，但细节不同，他们的命运轨迹也……不算太好。最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到你！觉得被世界欺骗了！万年寻觅落空，一个个都快黑化了，全是毁灭世界的危险分子！】

【这个世界意志眼看玩脱了，扛不住这三个大气运者的怨念和破坏力，在宇宙万界疯狂求助……主系统就跟它做了交易，它吐出那三份功德，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主系统就把你塞过来平息祸患了！】

【然后因为你的情况特殊，主系统把情感封存模块封锁了，所以你现在同时拥有对他们三人的感情，就像在系统空间那样！】

阿曦：……

所以她这是被一个贪心又搞砸了事的世界意志和自家主系统联手给卖了？用十亿功德把她骗过来解决她三个爱人的黑化危机？！

就在她消化这惊天巨雷时，那三双眼睛的主人见她醒来又“昏”去，气息却无大碍，刚刚稍缓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绷。

扶着她肩膀的孙悟空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曦儿？怎么了？还有哪里不适？”

他的手指下意识想收紧，又怕弄疼她。

另一侧的哪吒急急道：“姐姐？是不是还很疼？你别吓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过的鼻音，火热的法力又试图探入查看。

杨戬虽未说话，但按在她腕间输送法力的指尖微微加重，冷冽的眸光扫过她的脸庞，像是在仔细分辨她是否真的昏迷。

三股力量再次因为担忧而微微波动，交织在她身上。

装死绝非长久之计，更非阿曦本性。

在系统噼里啪啦地将前因后果砸向她，短暂的茫然和“被坑了”的震惊之后，那股深藏在灵魂深处的、跨越三个世界磨砺出的强大内核迅速压倒了慌乱。

欣喜，是的，难以言喻的欣喜如同破开冻土的春芽，疯狂滋长——她以为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了。

能再见到他们，任何一个，都是她曾经不敢奢望的奇迹。

更何况是三个同时出现？

纵然局面棘手到前所未有，但这份“重逢”本身，就足以让她感激命运——哪怕这命运是场算计。

她深吸一口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刚刚化形、还带着水汽的清澈眼眸，依次、无比认真地看向围拢着她的三个男人。

泪水无法抑制地蓄满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汹涌的情感。

她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真挚和思念，轻轻地、清晰地依次呼唤：

“猴哥……”

“哪吒……”

“二哥……”

每一个名字出口，都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对方万年冰封或炽烈燃烧的心门深处，最柔软、最疼痛也最渴望的那个角落。

三个顶天立地、曾搅动洪荒风云的男人，在听到这声隔了万载光阴、熟悉入骨的呼唤时，竟同时身躯一震，眼眶瞬间红了。

孙悟空猛地别开头，喉结剧烈滚动，再转回来时，璨金色的眼里水光潋滟，却死死盯着她，像是怕一眨眼她又不见了。

哪吒直接吸了吸鼻子，赤红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下来，混着周身的火气蒸发成细小的白雾，他不管不顾地想去抓她的手，又怕弄疼她。

杨戬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万年寒潭般的黑眸里翻涌着剧烈的情感，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扶着她肩膀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微微发颤。

等了太久，找得太苦。

这一声呼唤，值得这万年疯魔。

阿曦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看着他们，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说得清晰：

“我好想你们……每一个……都想过……从来没想过，还能有再见的一天……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重逢……”

她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坐起来，三双手立刻同时小心翼翼地扶稳她。

她靠着他们的支撑，目光扫过三人，开始了她的坦白。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不完全是你们最初认识的那个‘阿曦’。”

她声音很轻，“我原本的世界已经消亡，我死后，灵魂被一个叫‘系统’的存在绑定，它带我穿越不同的世界完成任务。”

她的目光首先看向孙悟空，抚着他的眉头，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丝愧疚：“第一个任务世界，我遇到了你，猴哥。在五行山下陪你的十年，后来化妖与你相守的漫长时光……都是真的。”

随即，她看向哪吒，眼神温柔而感慨：“第二个世界，我是龙族公主，遇见了你，哪吒。看着你从桀骜到担当，那份情意，亦从未虚假。”

她的指尖微微划过盖在她身上的、属于哪吒的混天绫。

最后，她望向杨戬，拉着他的衣袖，眼底是理解和疼惜：“第三个世界，我是一只小猫，陪在二哥身边，走过你最艰难孤独的岁月，直至放下重担，游历洪荒……每一刻，我都记得。”

说到这里，巨大的痛苦和愧疚淹没了阿曦：“开始每个新世界时……系统会强制封存我在那个世界的深刻情感……只留下记忆，像看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我知道我爱过，记得所有的美好和承诺，但那份刻骨铭心的‘爱’的感觉，会在开始新世界时被剥离……只有在系统空间的短暂时间里我才会有感觉。”

“系统告诉我，每个世界都是全新的，遇到的人……也绝不会是曾经的旧识，每个平行时空的你们都是不一样的。并且在进入新世界时，我的感情将会被重置到最平静的阈值，所以……所以我才会……”

她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才会在每一个世界，都……都投入新的感情。我以为那是对过去的告别，是对新生的尊重……我以为我们永无再见之期……”

她抬起泪眼，看着三人脸上复杂震惊的神色，痛苦地闭上眼：“对不起……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自私，很过分……可我无法控制系统的规则……在每一个世界爱着你们的时候，我的心都是真的。”

“我无数次想过，如果能再见到你们任何一个，该有多好……可我从来没想过……”她看着眼前并排的三张脸，露出了真实的无措和茫然，“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同时见到你们三个……”

巨大的欣喜、失而复得的激动、以及对这超乎想象的局面产生的惶惑和不知所措，种种情绪交织在她脸上，真诚得令人无法怀疑。

她坦诚了自己最大的“过错”，也坦诚了自己被规则束缚的痛苦，更坦诚了此刻面对他们三人时的巨大冲击和那份深埋的、如今再次被点燃的思念。

她没有逃避，选择了最艰难却也最直接的方式，将选择权和审判权，交还到了他们手中。

空气死寂，只剩下她低低的啜泣声，和三个男人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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