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星聚城第一招待所，十八层的雅间装修得极尽奢华。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地板上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墙壁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画，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酒气与香水味混合的气息。
雅间中央的真皮沙发上，斜躺着一个灰发男子。
他生得方脸阔口，鼻梁高挺，身上那件量身定制的高档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手腕上戴着块镶嵌着蓝宝石的名表，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张扬的贵气。
此人正是欧毕焱的侄子，欧少器。
他一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举着个高脚杯，杯中殷红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流动的鲜血。
他微微眯着眼，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回味着什么让他愉悦的事情。
沙发右侧，依偎着两个身材丰腴的女子，妆容精致，穿着暴露的晚礼服，时不时娇笑着往他身上靠，声音柔媚得能滴出水来。
房间里还站着或坐了十余人，都是些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女，看向欧少器的眼神里满是讨好与敬畏。
“老大，咱们今天……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一个梳着油亮大背头的年轻男子站在沙发旁，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后怕。他想起那个女孩倒下时的样子，心里总有些发怵。
“重？”欧少器嗤笑一声，放下酒杯，杯底在茶几上发出“咚”的轻响，“不是还给她留着口气么？”他脸上毫无愧疚，反而洋溢着一种得意的神情，仿佛刚才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这种欺负人的勾当，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抬手搂过身边一个女子的腰，捏了捏对方的下巴，语气嚣张又笃定：“放心，我叔可是B级大佬，整个星聚城谁不给几分面子？别说只是伤了个小丫头片子，就算是杀了她，她那家人也只能自认倒霉，敢放个屁么？”
他顿了顿，脸上的得意更甚，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傲慢：“再说了，我还给她留了口气，没让她当场死透，就冲这个，她家人都该跪下来谢我大发慈悲。”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附和着笑起来，嘴里说着“老大说得对”“谁敢不服啊”，没人敢反驳，更没人再敢提起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女孩。
在他们看来，欧少器有欧毕焱这座靠山，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大佬顶着，根本不用担心后果。
雅间里的音乐还在继续，笑声、碰杯声交织在一起，一派奢靡喧闹。
一清望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妹妹，混沌的脑海里稍稍清明了几分。
常夕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部分冲动。
报仇固然是天经地义，可对方背后站着B级强者，以自己目前D级的实力，别说靠近欧少器，恐怕刚踏入对方的视线，就会被那B级强者一击轰杀，连靠近仇人的机会都没有。
更让他顾忌的是，自己的异能始终不稳定，时强时弱，这个隐患一天不解决，他就像揣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单是这个不确定因素，就足以让他把冲动压下去，一遍遍地在心里权衡利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依依平安无事。
至于报仇，只能从长计议。跟一个B级强者结仇，无疑是拿鸡蛋碰石头，绝非明智之举。
经过反复挣扎，一清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对常夕说：“就按你说的办，让老李他们出面吧。”他知道，这样处理的结果大概率不会如他所愿，甚至可能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但他此刻别无选择。
若真凭着一股血气之勇找上门去，只会被对方当做威胁，毫不留情地除掉，到时候谁来照顾依依。
“那欧少器……是什么实力？”一清转过头，看向常夕，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强压着翻涌的情绪问道。
“F级。”常夕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脸色带着明显的怒意，显然对欧少器也恨得牙痒痒，“这家伙就是个废物，仗着有个B级叔叔，平日里横行霸道，没少干丧尽天良的事。”
他顿了顿，眼神沉了下去：“之前他就仗势压迫过我们家，不仅抢了我们三个异兽收购点，还对我姐姐常芋心存不轨，言语轻佻，动手动脚。”
想起这事，常夕的拳头就忍不住攥紧：“当时我姐姐实在没办法，才被逼得远走泉疆躲避。这家伙就是个仗势欺人的败类，偏偏没人能动得了他。”
一清听着，心里的火气又往上窜。
同样是异能者，同样是人，欧少器却能凭着家世肆意践踏他人，而自己连保护妹妹都如此艰难。
这种落差像根刺，扎得他心口生疼。
“老李他们……能压得住吗？”一清低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鞑是斩邪盟在星聚城的分部执事，实力在D级，又兼着第三异能学校的教导主任之责，显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面对欧毕焱这尊大佛，未必能讨到好。
常夕叹了口气：“只能说尽力而为，这几个老家伙，平时压根请不动，这次要是还袖手旁观，我就跳槽到君临天下，至于其他的……”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一清沉默了，目光重新落回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上。妹妹苍白的小脸像一根针，时时刻刻刺着他的心。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F级又如何？B级又如何？今日之痛，他记下了。
等依依好转，等他解决了异能的隐患，等他有了足够的实力……这笔账，他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他紧绷的侧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眼神深处，是压抑到极致的火焰，只待时机一到，便要燎原。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不是还挂着君临天下的虚职吗？”常夕忽然眼睛一亮，凑近了些说道，“那位玉长老不是挺看好你的？不如找他出面，帮你把这事压下去。量那欧毕焱不过是个新晋异能者联盟的首领，实力才B级，我就不信他敢跟君临天下公然叫板！”
他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可行，神色都活络起来：“君临天下是什么分量？那可是当今世界顶尖势力，里面A级强者都有好几十位，欧毕焱在他们眼里，顶多算个有点实力的地头蛇。只要玉长老肯开口，别说让欧少器付出代价，就算是欧毕焱，也得掂量掂量。”
一清听着，心里也泛起一丝波澜。常夕说得有道理，就像狮子狗见了真狮子，再嚣张也得夹起尾巴。
君临天下的威名，确实不是欧毕焱能比的。
可他很快又皱起眉，犹豫道：“可我那终究只是个虚职，连正式的身份牌都没有。而且我跟那位玉长老也就见过一面，根本不熟，他凭什么平白无故帮我？”
“虚职怎么了？”常夕不服气地反驳，“那也是君临天下挂了号的人！欧少器打伤的是君临天下成员的家人，这本身就是打君临天下的脸。就算玉长老不出面，只要把这事捅到君临天下的执事那里，他们为了维护名声，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欧少器倒霉的样子：“退一步说，就算不能让他掉层皮，至少也能让他大出血，给依依赔足医药费，再当众赔个罪。最要紧的是，得让他明白，你不是没靠山的软柿子，不是他想捏就能捏的！”
一清却依旧顾虑重重，摇了摇头：“肆意用君临天下的名义，我总觉得不妥。”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现在明面上是斩邪盟李鞑的手下，暗地里又跟君临天下有牵扯，说白了就是脚踏两条船。
君临天下的势力确实比斩邪盟强，可他们未必会护着一个外人，尤其是他这种还没正式加入的。
万一玉长老觉得他是在利用君临天下的名头惹事，或者斩邪盟那边知道了这事，觉得他胳膊肘往外拐，再加上欧毕焱的怨恨……一下子得罪三方，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我再想想吧。”一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依依的治疗，其他的事，等她情况稳定些再说。”
常夕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只能叹了口气：“也行，先顾着依依。不过你也别太死心眼，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君临天下那条路，总得试试。”
一清没说话，只是望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眼神复杂。他知道常夕是为他好，可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拿依依的未来冒险。
走廊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电子钟还在“滴答”作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一清攥紧了缠满纱布的胳膊，伤口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里的焦灼。
他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等，等妹妹好转，等一个能为她讨回公道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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