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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危机四伏


万籁俱寂的清晨,仿佛时间放慢了脚步。阳光穿透云雾,洒落在狭窄小巷,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

碧月紧张地跟在宫裁的身后,心跳加速。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眼中尽是忐忑与希冀:她原本以为爷爷早就死在了乌镇,没想到竟从宫裁口中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

两人并肩而行,在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吗?”

碧月紧抿着唇,对宫裁用力地点了点头。

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凌乱不堪的院子映入二人眼帘。院中杂物散落一地,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院中央躺着的大陈!

大陈身体僵硬地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两人面色大变,碧月更是率先扑了过去,跪倒在爷爷的身旁,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会这样!”她无措地想要去堵住大陈身前的血窟窿,却发现无济于事,碧月惶恐地摇着头,“爷爷……你坚持,你再坚持一下,我去请大夫。”

大陈尚且还有一口气,眼睛里满是惊恐之色,仿佛经历了极度的恐惧,“走……走……走。”

他说话断断续续,但垂在一旁的手却是指向了门口方向。

宫裁若有所感地转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寒光从门卫飞射而来,直奔她的面门!

“小心!”

碧月惊呼出声,却无力阻止。

点火时光之间,一把长剑突然挥出,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火花四溅。

“洪公子……”

来人正是柳菡!

柳菡飞身而来,迅速捞过身边的马宫裁,用剑抵挡住这枚飞射而来的暗器,铛!暗器被柳菡一剑改变了方向,直直射入院内水缸,本就强弩之末的水缸哪经得住这么一击,当即炸开,连带着水花迸溅,洒在院中弄出不小声势。

凶手还未离开!

马宫裁色变,迅速朝院外看去,而就在这对视间,门外的刺客倾巢出动!柳菡从腰间解下当初送给马宫裁的长剑,往她手中掷去,“动手!”

马宫裁瞬时凛神,与柳菡一同加入这一方战场!

刀光剑影之间,马宫裁身法灵活闪躲,她手中的剑就像一条银龙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柳菡与她剑法同出一门,两人配合默契,每一次斩击都能直取要害,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眼见不敌,刺客迅速交换眼神,收拢队列撤退。

来时匆匆,去也匆匆,若非院中气绝的大陈,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柳菡收剑入鞘,脸色难看地走到马宫裁身边,“是曹寅的人?”

宫裁摇头,“他们想杀的不止大陈,还有我。如果曹寅真想杀了我,早在江宁织造府时就该动手。”

见宫裁为曹寅辩白,柳菡眼神一黯,“姑娘这是忘了与我的约定了?”

他指的是刺杀曹寅。

马宫裁想到昨夜与碧月的谈话,稍作犹豫后,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向柳菡托盘而出,“陈大人已经调查清楚洪先生的事情,他的死并非人为,而是意外,你……或许错怪了曹寅。”

柳菡一怔,随即目光微凉地看着马宫裁,“你被他们的谎言蒙蔽了。”

“我只相信证据。”马宫裁不闪不避地注视着柳菡,“陈大人离开江宁前,将和洪先生有关的卷宗都留在了江宁,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看。”

“陈鹏年跟曹寅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马宫裁皱眉,“陈大人不是这样的人,还有皇帝……”马宫裁见陈鹏年被康熙由死刑免罪,对皇上的印象有所好转,“……恐怕也不是你以为的是非不分。”

锵!

宫裁辩驳刚出,柳菡便已拔剑横在她的身前,满脸冰冷地质问,“姑娘这是要临阵倒戈!?”

剑光泛着寒气,马宫裁见柳菡这副模样,心中多是无奈,“柳公子……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柳菡对宫裁的劝告嗤之以鼻,“世人一叶障目,我只信自己的判断;我的父亲死于江宁织造曹寅之首,你的父亲更是因曹寅之故被问斩……桩桩件件,他曹寅该以命偿还!”

“公子,宫裁说的是真的。”碧月抱着爷爷的尸体悲怆出声,在柳菡看过来的同时,她将爷爷安置在一边,涕泗横流地朝他跪了下来,“洪先生是为救我爷爷溺亡,这是我们陈家欠您的!”

碧月以头抢地,不一会儿额头上就磕出了一个血洞。

马宫裁满眼心疼,却没有出声制止,她知道碧月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开心结。

反倒是柳菡,他脸色阴寒地看着碧月,“这是你们二人串通好的戏码?”

碧月怔了怔,跪行到柳菡身前,“我爷爷的死做不得假!陈大人的卷宗也做不得假,公子!”碧月期期艾艾地把柳菡瞧着,“碧月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伺候在您身边,来偿还我们陈家欠您的罪孽!”

柳菡目光复杂地看着碧月与马宫裁,随即又看向惨死的大陈。

“有人不想让大陈开口,当年的事情还有隐情。”宫裁上前扶起脸色惨白的碧月,随即问向柳菡,“公子为何如此笃定,大陈之前所言都是真的?”

柳菡顿了顿,半晌后背转过身。

“父亲遇难后,我万念俱灰,要不是遇到一念和尚,我恐怕撑不过那个冬天……”

“一念和尚?”马宫裁喃喃问道:“可是一念剑法的一念?”

“正是。”柳菡转身看向马宫裁,“你也曾见过他。”

马宫裁一脸错愕地抬头,“何时何地?”

“当初你被绑匪掳到苏州织造府,那蒙面的黑衣劫匪,就是他。他知道你的遭遇,所以把你卖给苏州织造,想让你在苏州织造府内,当他刺杀曹寅的刀。”

见马宫裁惑色更浓,柳菡轻笑补充,“一念和尚是明代的遗老,而我们的背后不止是他,还有千千万万……跟我们一样被南方士大夫倾轧过的平民百姓;纨姑娘,我们为此付出了太多心血,你真要凭旁人的几句话,就放弃过去种种仇恨吗?”

柳菡目光紧锁着马宫裁,试图打消她那些不该有的杂念!

马宫裁心中震动,脑海中颠来倒去的,是父母死时的惨状,以及当初练剑时,那几乎将她焚烧的恨意,她脸色变幻莫测,一时没了声音。

柳菡愿意给马宫裁消化的时间,“皇帝南巡开始,至多半月就会抵达江宁织造府,我只留给你两日的时间重整心情,两日后……我自会来找你。”话落,柳菡淡淡扫过一旁的碧月,扬长而去。

“一群废物!”

天宁寺内,一念和尚冷声轻叱,满堂跪坐的正是从马宫裁处挂彩回来的黑衣刺客!

一年前,是他救起奄奄一息的大陈。在清楚大陈的身份后,一念和尚便开始着手布局,他在乌镇杀害洪先生,并借机把脏水泼到江宁织造府的身上,只为把洪菡培养成搅乱南方势力的利刃,从而搅乱清廷在南方的稳定统治。

几日前,他收到一封密信,信上写明陈鹏年正在调查洪先生之死,为免横生枝节,只能令杀手将大陈彻底除去。

至于马宫裁……

她与曹家兄妹的关系,让她身上多了许多不确定性,为了不影响他的大计,他原是想牺牲掉宫裁这一棋子,可哪里料到,竟是铩羽而归。

“大师……”为首刺客紧捂受伤的胳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

“行了。”一念和尚语气不善地抬手打断,“马宫裁又不是三岁小孩,既知有人要她的性命,怎会没有防备,这事就此翻篇——”一念和尚谨小慎微,不愿为区区一个马宫裁,做冒险之事。

“大师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一念大师眼底闪过一抹狠色,放过?休想。

“江宁想杀她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大师的意思是……”

“她营救陈鹏年,坏了噶礼的好事,能借刀……就别脏了我们的手。”

“是!”

“等等……”一念和尚叫住了他们,“盯紧马宫裁的住所,免得她趁夜逃跑。”

“是!”

……

“宫裁,真的要走吗?”

宫裁陪着碧月安葬好了大陈后,便向她辞了行。

看碧月脸色苍白,宫裁勉强牵了牵嘴角,宽慰道:“白日情形你也看到了,再待下去……不止我的性命,恐怕连你也会受到牵连。”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马宫裁说着,背上整理好的行囊,“我会先在江宁找个落脚的地方,若柳菡来找我,你就把这个交给他。”她递给碧月一张字条。

“知道了。”

马宫裁见此拿起自己的配剑,转身的时候被碧月拉住了手,“宫裁!”碧月急声喊住了她,“外面危险重重,你要不还是回江宁织造局吧……”

马宫裁深吸了一口气,“让我再想想。”

她拨开了碧月的手,转身离开院子,碧月紧追了两步,望着马宫裁没入月色的背影,目光沉沉地看着手中字条……宫裁固执,自己劝说不了她,但她可以将这些事告诉曹颙兄妹,碧月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马宫裁在江宁的驿站等待柳菡赴约。

这日,她正在房中翻阅父亲留下的两册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纨姑娘。”

是柳菡的声音。

马宫裁精神一肃,“进。”

柳菡推门而入,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在马宫裁面前坐了下来,“姑娘这儿……不见得比之前安全多少。”

“总归能安心些。”

说话的时候,马宫裁扫向放在手边的配剑;这几日,她的长剑从未离身,生怕从角落里窜出十几个讨要自己性命的魔鬼;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敏感,这些天出入驿站时,宫裁总能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

柳菡看着她的配剑会心一笑,“原本教姑娘一念剑法,是为杀人,如今倒成了你自保的手段。”

“生杀予夺,从来都在一念之间。”

马宫裁一语双关,柳菡一笑置之,“我的一念,只为杀人。”说罢,柳菡向马宫裁坦言,“我已打算在江宁织造府上演昆曲时,行刺曹寅,纨姑娘可要与我同行……”

“我如今不在织造府,不得便宜。”

“姑娘说笑了,但凡你想回去,曹家多的是人愿意为你铺平道路。”

马宫裁一怔,片刻后摇头,“即便在织造府又如何,我没有机会接近曹寅。”

柳菡胸有成竹,“我父亲生前曾有提及,马祭酒在世时已开始编纂《全唐诗》,而曹寅正缺稿本,届时,你就以献《全唐诗》为由接近,你在书中藏好匕首,书穷则匕现。”

马宫裁皱眉;经过大陈一事,她对行刺曹寅已经产生了动摇,如今面对柳菡的邀请,她已没有在苏州织造府内的决绝。而柳菡显然也看出了马宫裁的踌躇,一番沉默后,他退让点头,“姑娘先想办法回江宁织造府,至于行刺之事……倘若我能成功,姑娘不必再冒险出手。”

“我……”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马宫裁与柳菡应激握剑,满脸肃杀之意地看向来人——他们这一番话是万万不能落到他人耳朵里的!柳菡起了杀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箭刺向来人,可就在这时,柳菡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柳菡瞳孔俱缩,那刺出的剑故意往侧偏离,生生擦过来人的发鬓!

“李鼎!”

马宫裁万万没有想到李鼎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但马宫裁不知道的是,李鼎已寻她许久,最后是尾随着柳菡方才找到的这里!也正是因为如此,李鼎一字不落地将两人的对话通通听了过去——李鼎虽放浪形骸,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柳菡与马宫裁所密谋之事无疑是在送死!

李鼎眼神复杂地看着屋内二人,冷沉着脸将房门关上。

马宫裁和柳菡不知他的来意,面面相觑后,皆满是防备地看着李鼎。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李鼎转身看到两人的神情,颇为苦涩地摇头,“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柳菡目光隐晦地看着李鼎,“你不该来这。”

李鼎轻笑,“我再不来,恐怕过几日就要为你二人收尸了。”说着,他抬头看向脸色微变的柳菡,“你不必让宫裁趟这摊浑水,她父亲之死,往浅了说,是受我牵连,再往深了说,是诬陷他的幕后凶手所为……但这事与姑父无关。”

“我组织江南考生游行,父亲知道后大怒,将我禁足。他与姑父敬重马守中的品格,前后密函谏言,为马守中求情。倘若真是姑父一手策划,实在不必多此一举。”

马宫裁握着剑鞘的手微微用力,而李鼎的话还没有说完。

“至于洪先生……”李鼎直言不讳地看向柳菡,“你父亲只是归家途中的一场意外,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福祸旦夕,这怨不得任何人。”

李鼎掷地有声的话让柳菡踉跄后退数步,他脸色惨白地瞧着李鼎摇头,“连你也……向着他们。”

“我不向着任何人,我只想救你二人性命。”

李鼎目光专注地看着柳菡,“且不说姑父不是你二人的仇敌,你们杀了他,也无法为九泉之下的亲人报仇雪恨,即便真是……你们可曾想过,一旦姑父被杀,整个江南将陷于怎样的风雨飘摇?”

“江南三织造就是大清的晴雨表,江宁织造更是维系着整个江南的稳定,一旦权位变动,整个江南势力将会发生重大变革,不光是他江宁织造府,就是我们苏州织造府也会遭受牵连。”

李鼎的一番话让柳菡瞬时僵立在了原地:他会害了李鼎……柳菡脑中反反复复地碾过这个念头,直至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以鼎,我……”

没等柳菡把话说完,一脸凝重的李鼎便不由分说地拔出宫裁手中配剑,朝毫无防备的柳菡身上刺去——

“李鼎!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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