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敌明我暗
“嬷嬷，我明白您的担心。”宁安澜目光澄澈，带着一丝恳求，“但眼下这是最快、最不易惊动暗处之人的法子。”
“王嬷嬷这条线至关重要，我们不能放弃。相信我，我会小心应对，何况这也是太后愿意看见的。”
刘嬷嬷看着宁安澜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决，自己再劝也无用。
只得重重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手，叮嘱道：“罢了，你这孩子自有主意。既然你决定了，嬷嬷也不拦你。”
“只是……万事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见到谢大人，言辞要谨慎，莫要触怒了他。若事不可为，立刻回来，我们再想他法，切莫强求。”
之前她可不会叮嘱这些。
但这些时日共事，宁安澜聪慧，进退有理，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嗯，安澜记下了。”宁安澜郑重点头，“我这就去寻他。嬷嬷等我消息。”
刘嬷嬷忧心忡忡地看着宁安澜转身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她依旧眉头紧锁。
但她无法改变宁安澜的命运，只能想办法多给她行一些方便。
暮色渐合，宫灯初上。
宁安澜沿着宫道快步而行，心中盘算着等下该怎么跟谢忱说。
正当她低头走路，思忖之际，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
宁安澜抬头，恰好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在几名黑衣番役的簇拥下转出。
玄色蟒纹曳撒，玉带束腰，不是谢忱又是谁？
他似乎是刚从宫外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风尘。
谢忱也看见了她，脚步微顿，狭长的凤眸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惯常的淡漠，他挑了挑眉，并未开口，只是看着她。
宁安澜心下一紧，连忙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安澜参见谢公公。”
“宁典仪？”谢忱的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这个时辰，是要来找咱家？所为何事？”
宁安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恳切而坦诚：“安澜……确有些棘手之事，想恳请公公相助。”
谢忱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看出她话中的真意。
随即，他淡淡地抛下两个字：“跟着。”
说罢，他便继续向前走去，方向正是诏狱旁的那处院落。
宁安澜不敢怠慢，默默跟在他身后，能感觉到两旁番役投来的审视目光，如芒在背。
进了院子，比起外面的森严，反倒显得简洁冷清。
正厅内烛火通明，摆设却极为简单，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谢忱解下玄色披风，随手递给一旁垂手侍立的小内侍，径自在主位坐下，又指了指下首的椅子：“坐。”
很快有内侍奉上热茶。
谢忱端起茶杯，指骨分明的手指衬着白瓷，慢条斯理地拨了拨浮叶，浅呷一口，这才抬眼看向宁安澜：“说吧，又有何事求到咱家这里？”
宁安澜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今日查到的王嬷嬷出宫记录，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安澜以为，王嬷嬷此次出宫极为关键，那药方来源很可能与此有关。故而想亲自出宫一趟，去南郊槐花巷查访。只是……”
她语气转为为难，“安澜如今身份，若按宫规请旨出宫，不仅程序繁琐，更恐动静太大，打草惊蛇。因此，才冒昧来求大人，望大人能行个方便。”
谢忱静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待她说完，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宁典仪如今是太后跟前得脸的人，深受信重。”
“此事既关乎慈宁宫清誉，你为何不直接禀明太后？太后若知你要为查案出宫，想必不会阻拦。”
宁安澜心中早有准备，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语气真诚：“太后娘娘慈悯，若得知此事，定会允准。”
“但正如安澜方才所言，此事背后迷雾重重，敌暗我明。”
“若大张旗鼓，经由内务府层层报备，难免人多眼杂。大人执掌厂卫，洞察秋毫，当知有些线索，需得悄无声息地查，方能有所获。”
“安澜思来想去，满宫之中，唯有大人您有这般能力，可悄无声息地安排人出宫，且不会引起任何猜疑。”
她微微垂首，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却将谢忱的能力捧到了高处：“安澜人微言轻，本不敢劳动大人，实在是此案关乎宫廷安宁，又牵扯太后清静，不得不谨慎行事。望大人体谅。”
谢忱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听着她这番既点明利害，又不着痕迹奉承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这女人，嘴巴是真厉害。
他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喜怒：“呵，你倒是会说话。”
“罢了，既然宁典仪为了太后和宫闱安宁如此尽心，咱家若是不允，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宁安澜心中一喜，抬头望去。
只见谢忱淡淡道：“出宫可以。明日辰时初刻，你到东华门偏门处等候，自会有人接应，带你出去。记得，换身不起眼的衣裳。”
“多谢公公！”宁安澜连忙起身，郑重道谢，“公公恩情，安澜铭记于心。”
“不必跟咱家说这些场面话。”谢忱挥了挥手，意兴阑珊，“去吧。明日准时。”
“是，安澜告退。”宁安澜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行礼，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谢忱端起已经微凉的茶，眸色深沉。
他指尖摩挲着杯沿，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宁安澜步履轻快地走在回慈宁宫的路上，全然没有察觉身后那道洞察一切的目光。
宁安澜从谢忱处回来，夜色已深。
慈宁宫内一片寂静，只有巡夜太监偶尔走过的细微脚步声。
她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小屋，简单梳洗后便吹熄了灯烛。
躺在床榻上，脑海中虽反复思量着明日的宫外之行，但终究抵不过连日来的疲惫，不久便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未大亮，宁安澜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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