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启程流沙河

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

我敢有什么意见？！

灵吉菩萨只觉得自己的肺腑，都快要被眼前这个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无耻和尚给气炸了。

他那本是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青白交错，难看至极。

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早已死死攥成了拳头。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玄奘那张挂着和善笑容的俊秀脸庞，恨不得能盯出两个窟窿来。

引路？

我那是来给你引路的吗？！

我那是来救场，是来降妖伏魔，彰显我佛门威严的！

结果妖被你们打死了，宝贝也被你们抢了，到头来我反倒成了一个引路的？

欺人太甚！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然而，心中纵是怒火滔天，恨不得当场祭出飞龙宝杖，将这和尚打成肉泥，理智却死死地拉住了他。

不行。

绝对不行。

眼前这和尚身份太过特殊，不仅是西游量劫钦定的取经人，其背后更是站着一尊连佛祖都忌惮三分的神秘圣人。

自己若真对他动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是自己，便是整个西天佛门，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灵吉菩萨只能将那已到嘴边的万千怒火，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他从牙缝里强挤出话来：“圣僧…说笑了。”

“既然此宝与圣僧有缘，那便是圣僧的福缘。”

“本座，又岂会有什么意见？”

他说完，再也不想在此地多停留哪怕一息的功夫。

他怕自己再多看眼前这和尚一眼，便会忍不住真的不顾一切出手。

“圣僧！”

灵吉菩萨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压抑的警告。

“西行之路漫漫，妖魔众多！”

“还望圣僧，好自为之！”

说罢，他猛地一甩衣袖。

整个人化作一道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撕裂长空，驾着祥云头也不回地朝着西方天际飞驰而去。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狼狈与憋屈。

玄奘看着他仓惶逃窜的背影，脸上的和善笑容愈发灿烂。

直到那道金光彻底消失在天际尽头，周遭重新被呼啸的风声填满，玄奘这才心满意足地将那琉璃盏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一旁的猪悟能再也忍不住了。

他颠颠地凑上前来，对着玄奘竖起一个大大的拇指，满脸崇拜地说道：“师父！您可真是太厉害了！俺老猪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能把菩萨给气成那模样的！您瞧瞧他刚才那张脸，都快绿成猪肝色了！哈哈哈！真是太解气了！”

孙悟空虽未言语，却也难得地收起了平日的毛躁，只是抓了抓下巴，眼神里透着一股掩不住的折服。

他自问，自己若是对上那灵吉菩萨，除了一棒子打上去，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哪里能像师父这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高高在上的菩萨玩弄于股掌之间。

兵不血刃，却又杀人诛心。

这才是真正的高明手段。

玄奘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他拍了拍怀中那琉璃盏的温润轮廓，对着两个徒弟说道：“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也该上路了。”

说罢，他翻身上马。

师徒一行继续朝着西方行去。

……

自黄风岭离开后，师徒四人马不停蹄，又行了数日。

过了黄风岭，地势愈发荒凉，空气中满是燥热的沙土味。

这一路上，玄奘再不像以前那般只是单纯地打坐念经、锤炼肉身了。

一有空闲功夫，他便会将那盏古朴的琉璃盏取出，小心托于掌心。

他仔细地观摩着灯芯之上，那一撮看似平平无奇，却又仿佛燃烧了万古岁月的豆大火苗。

随即将自己的神念缓缓沉入其中，尝试去捕捉和感悟那隐藏在火苗之内，一丝极其微弱却又至高无上的时间法则碎片。

那是一种极其玄妙的感觉。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风中每一粒微尘的轨迹，光线在沙砾上的每一次跳跃，甚至猪悟能打鼾时肚皮的起伏，都在他神念中被无限放缓，变得清晰可见。

虽然每一次感悟都极其短暂微弱。

往往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的神念便会被那浩瀚如烟海的法则之力硬生生弹出，引得一阵头晕目眩。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玄奘惊喜地发现，自己对自身力量的控制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精妙了。

他出拳的速度。

他思考的速度。

甚至是他运转体内气血的速度。

都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提升。

这一丝提升虽然微弱，但对于玄奘这等已将肉身锤炼到极致的体修而言，却是一种质的飞跃。

他的境界虽依旧停留在地仙境巅峰的层次，真实战力却在以一种极其稳健的速度，不断向着那更高一层的天仙之境（琉璃金身）无限靠近。

这一日，正午时分。

烈日当空，黄沙漫漫，不见尽头。

玄奘缓缓从入定中苏醒过来。

他睁开双眼，一道璀璨的精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神清气爽，前所未有的好。

玄奘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又望向前方那一片荒凉景象，高声喊道：“悟空！”

“前方不远处，便是那八百里流沙河了吧？”

孙悟空闻言，一个筋斗翻了回来。

他落在玄奘的马前，抓耳挠腮地说道：“师父，您可真是神了！俺老孙刚刚才找此地的土地老儿问过，他说再往前走上不到十里地，便是那八百里流沙河的地界了！”

他说着，一脸兴奋地搓了搓手：“师父！您之前不是说，我等还有一位师弟要于此地归队吗？俺老孙倒要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玄奘闻言，却是微微一笑。

他拍了拍自己怀中琉璃盏的轮廓。

“我等的最后一位同伴，也的确是该出现了。”

....

师徒四人得了土地老儿的指引，再无片刻停留。

一路向西。

不过半个时辰，风中便送来沉闷的轰鸣。

那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有千军万马自地底奔腾而过，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沙土与水腥气的独特味道。

待行至近前，绕过一片嶙峋的怪石，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就连孙悟空，也下意识地眯了眯火眼金睛。

只见那：

烟波浩渺，如东海之汪洋；

浪涛汹涌，赛南极之壮阔。

一望无际，只黄沙滚滚，浑不见半点青葱绿意；

水天相接，尽浊浪排空，更难寻一丝生灵之迹。

河岸边，枯骨散落，不知是人是兽，在昏黄的天色下泛着惨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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