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张宁将那杯温酒，又往前推了一寸。
“钱老板是个体面人，沈炼却不想让你死得体面。”
“他让你当乱党，事成之后，你全家老小都要跟着你一起，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被诛灭九族，永世不得翻身。”
“而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从一个钦定的逆贼，变成一个揭发上官阴谋，拯救了云州安宁的功臣。”
钱四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端起了那杯酒，却迟迟没有送向嘴边。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给我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我凭什么信你。”
张宁笑了。
“就凭沈炼想让拓跋家死，比想让你死的心，还要迫切。”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是你们这些地头蛇，而是掌控云州兵权的拓跋家。”
“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张宁从袖中，又取出了一份空白的供状，和一方鲜红的印泥。
“我不需要你信我，我只需要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下来。”
“就写卢剑星是如何找到你的，是如何许诺你好处，又是如何让你配合他，在城中制造混乱，意图构陷拓跋将军的。”
“你不是主谋，你只是一个被他蒙骗，被他胁迫的从犯。”
“到时候，这份供状呈上去，沈炼会比你更头疼。”
“他想让拓跋家当刀，我们就先把他的刀，给活生生折断。”
钱四海看着面前的两份供状，一份是卢剑星的，一份是留给自己的。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作为沈炼的弃子，被满门抄斩。
要么，作为张宁的刀，去反咬沈炼一口，求得一线生机。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从喉咙一直烧到了心底。
“笔墨伺候。”
半个时辰之后，一份新鲜出炉，由钱四海亲笔画押的供状，被送到了拓跋宏的案头。
拓跋宏看着这份供状，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不久之前，他还因为沈炼的毒计而暴跳如雷，可转眼之间，张宁就已经风轻云淡地，将整个棋局，彻底翻转了过来。
“先生，我们现在，就拿着这份供状，去找沈炼对质吗？”
“不急。”
张宁摇了摇头。
“这出戏，才刚刚开场。”
“现在去找他，他只会死不认账，甚至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屈打成招，伪造证据。”
“我们要做的，是把这出戏，演得更真一点，演到让他百口莫辩。”
张宁的目光，落在了那份供状上。
“少将军，你现在就以主审官的身份，去提审钱四海。”
“记住，动静要大，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钦差大人已经下令，要严办此案，绝不姑息！”
“然后，你再把这份供状，原封不动地，给卢剑星送过去一份。”
拓跋宏的眼睛，骤然亮起。
“先生是想，让他们狗咬狗。”
“没错。”
张宁的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弧度。
“卢剑星看到这份供状，就知道自己已经被钱四海出卖了。”
“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死死地抱住沈炼这条大腿。”
“而沈炼，为了自保，也必须要把卢剑星，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我就是要看看，他沈炼，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颠倒这个黑白。”
钦差行辕，书房。
当沈炼看到拓跋宏派人送来的，钱四海那份指证卢剑星的供状时，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端起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久久没有动作。
好一招李代桃僵，移花接木。
他本想让拓跋宏成为众矢之的，没想到对方转手就把这盆脏水，泼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且泼得如此精准，如此狠辣。
他现在面临着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承认这份供状是真的，那就等于承认了他这个钦差，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甚至有构陷同僚的嫌疑。
如果他否认这份供状，说这是拓跋宏在栽赃陷害，那他就必须拿出证据。
可现在，人证物证，全都在拓跋宏的手里。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幕僚，声音都有些发颤。
“拓跋家这一手，实在是太毒了，他们这是要把卢将军，往死里整啊。”
沈炼缓缓地放下了茶杯，发出了一声轻响。
“他们想整死的，又何止是一个卢剑星。”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飞速地权衡着利弊。
牺牲一个卢剑星，来保全自己的名声，这是最简单的做法。
可一旦这么做了，就等于是向拓跋家低头认输，他这个钦差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而且，他手下的人，会怎么看他。
一个连自己的心腹都保不住的主帅，以后谁还会真心替他卖命。
不行，卢剑星，绝对不能出事。
至少，不能以这种方式出事。
“去，把卢剑星给我叫来。”
沈炼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神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
“记住，让他换上便装，从后门进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遵命。”
幕僚躬身退下，书房里，只剩下了沈炼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冷笑。
“张宁，你确实给了我一个惊喜。”
“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靠着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就能扳倒我吧。”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城西大营，卢剑星的营帐之内。
当他看到拓跋宏派人送来的，钱四海那份供状的副本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钱四海那个混蛋，真的把他给卖了。
他现在就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钦差大人沈炼。
只要沈炼肯保他，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他心急如焚，准备动身前往钦差行辕的时候，沈炼的亲兵，却先一步找到了他。
听完亲兵的传话，卢剑星的心，总算是稍微安定了一些。
大人让他秘密觐见，就说明，大人还没有放弃他。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装，跟着那名亲兵，悄悄地离开了大营。
一刻钟后，钦差行辕，书房。
卢剑星再一次跪倒在了沈炼的面前，只是这一次，他的姿态，比上一次还要卑微。
“罪将卢剑星，拜见大人。”
“罪将无能，中了拓跋家的奸计，给大人惹麻烦了。”
沈炼没有让他起身，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卢将军，你觉得，我凭什么要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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