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功罪一念间
“点上火把，随我下去。”
他一挥手，带着几名心腹校尉，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暗道。
暗道很深，盘旋向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气味。
走了大约百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巨大的地下石室，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石室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金山银山。
只有十几口用黑布蒙着的大箱子。
沈炼给了手下一个眼色。
那名校尉立刻上前，一把扯开了其中一口箱子上的黑布。
“锵”的一声。
箱盖打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排排崭新的制式兵器。
刀枪剑戟寒光闪闪。
“这是……”
沈炼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拿起一把横刀，刀身上刻着清晰的督造局印记。
这是朝廷严令禁止流入民间的军械。
“打开全都打开！”沈炼厉声喝道。
十几口大箱子被一一打开。
除了大量的兵器还有成套的甲胄，甚至还有几箱子，装满了黑火药和箭矢。
这些东西的数量已经足够装备起一支五百人的精锐部队。
“私藏军械这已经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副千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然而沈炼的目光却被石室最深处，一张桌案上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子。
他快步走上前抽出绣春刀，一刀就劈开了那把铜锁。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不是什么绝世珍宝。
而是一卷羊皮地图和几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
沈炼缓缓地展开了那卷羊皮地图。
只看了一眼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那地图上画着的赫然是云州以北，直通关外的雁门关防区布防图。
图上用朱砂清晰地标注出了几条可以绕过主关口，直插大周边境腹地的秘密小道。
这已经是通敌卖国。
沈炼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颤抖着，拿起了那几封信件。
信封上，没有署名。
但那火漆上烙印的徽记，却让他如遭雷击。
那是一只翱翔的雄鹰，利爪之下，踩着一轮弯月。
这是关外，草原王庭的苍狼大帐，独有的徽记。
沈炼撕开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是用汉文写的，字迹张扬而有力。
信的内容，更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信中，对方称呼耶律宏为“安插在大周心脏的雄鹰”，并承诺，只要耶律宏能配合王庭大军，在开春之后，里应外合，攻破雁门关，事成之后，整个云州，都将成为耶律宏的封地，封为“云王”，与大周皇帝，南北分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通敌卖国了，这是要裂土封王颠覆江山。
这是天大的谋逆沈炼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瞬间明白了拓跋宏为何要撤兵，为何要将这座总督府拱手相让。
他也明白了那个叫张宁的年轻人，为何会说要送他一份泼天大功。
相比于这桩足以震动朝野，让整个大周都陷入腥风血雨的谋逆大案。
拓跋宏擅杀一个封疆大吏的“罪行”又算得了什么？
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有天大的功劳。
是他拓跋宏，在最关键的时刻斩杀了这个通敌卖国的逆贼，阻止了一场可能颠覆国家的巨大灾难。
而他沈炼，作为奉旨查案的钦差亲手查出了这桩惊天大案。
这份功劳足以让他平步青云，封侯拜将。
沈炼拿着那封信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暗道的入口。
张宁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仿佛他早就知道这里面的一切，沈炼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他看着张宁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张宁的笑容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忽明忽暗。
“重要的是沈大人您现在是谁。”
他没有回答沈炼的问题反而将一个更大的问题，抛了回去。
沈炼握着那封足以让北境天翻地覆的信缓缓地走出了暗道。
他身后的校尉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看向张宁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不动声色地挖好了一个陷阱然后静静地等待着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猛虎自己跳进来。
“好算计。”
沈炼将那封信和地图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
“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我的面前，让我自己来发现这样一来这份泼天的功劳，就成了我沈炼自己的与你们再无半点瓜葛。”
“而拓跋宏也顺理成章地，从一个擅杀命官的罪人变成了勘破惊天逆案的功臣。”
“你们拓跋家，不仅能将耶律宏这个心腹大患连根拔起，还能借此机会，向京城，向陛下，表一次天大的忠心。”
“一石三鸟，佩服。”
沈炼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身为锦衣卫千户，自认见惯了阴谋诡计，可像今天这样，被人算计得明明白白，还不得不接着，却是头一遭。
“沈大人过誉了。”
张宁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态度。
“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情，至于如何向陛下禀报，如何定性此事，那是钦差大人的职责，我等不敢僭越。”
“不敢僭越？”
沈炼冷笑一声。
“连朝廷总督都杀了，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你就不怕，我将这些东西付之一炬，然后，依旧定你们一个谋逆的大罪吗？”
他伸出手，作势要去拿桌案上的烛台。
张宁没有阻止他，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过。
“大人当然可以这么做。”
“只是，烧了这里的证据，大人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陛下派大人来云州，是为了查明真相，稳固北境，而不是让大人凭自己的喜好，来制造一场更大的动乱。”
“拓跋家世代镇守北疆，手握十万雄兵，如今平叛有功，若是大人执意要将其逼上绝路，那后果……”
张宁没有再说下去，但话中的威胁，已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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