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我的后妈与吸血鬼继子②
第二天，林渺醒得很早。
这个地方没有白天。厚重的彩绘玻璃窗将所有阳光都过滤成了昏暗的光斑，在地毯上投下神明或魔鬼的剪影。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她换上一件黑色的长裙——这是城堡里唯一提供给她的衣物。
她推开沉重的橡木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很长，很安静。
墙壁上挂着一幅又一幅巨大的油画，历代的德拉古堡主神情阴郁地从画框里凝视着她，他们的眼睛仿佛会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
林渺目不斜视，沿着走廊一直走。
脚下的地毯厚得能吸走一切声音，她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只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地跳动。
她需要找到一个出口。
一个真正的出口。
不是“病逝”后的解脱，而是现在、立刻、马上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地方。
她的探索并非漫无目的。
昨晚在餐厅，她记住了那个通往城堡后方的方向。那里应该有庭院，有花园，有通往外界的可能。
她拐过一个弯，光线亮了一些。一扇镶嵌着铁艺花纹的木门出现在走廊尽头。
门上没有锁——至少，从她这个距离看，没有看到任何现代或古代的锁具。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希望。
她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手伸向了黄铜质地的门把手。
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属。就在那一瞬间——
“呀——！”
一声凄厉的嘶叫从城堡外猛地炸开！紧接着，“呀——！呀——！呀——！”
成百上千只乌鸦同时开始嘶叫，声音汇集成一股黑色的声浪，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耳膜。
林渺的手僵在半空，吓得缩了回来。
在她缩回手的瞬间，鸦群瞬间安静，仿佛刚才那场恐怖的噪音从未发生过。
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夫人。”
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她身后响起。林渺的后背窜上一股凉意，她猛地回头。
老管家塞巴斯蒂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像一个从墙壁阴影里走出来的幽灵。
他微微躬着身，脸上是管家式标准而恭敬的微笑。
“您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散步。”林渺看着他，声音很平静。
“是吗？”塞巴斯蒂安的目光越过她，落在那扇门上，“看来夫人对城堡的花园很感兴趣。”
“门没有锁。”林渺说。
“是的，夫人。城堡里大部分的门都没有锁。”
“那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夫人。”塞巴斯蒂安打断了她，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城堡本身就是一道锁。”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善意”的提醒：“而且，外面的荆棘会划伤您娇嫩的皮肤。少爷不喜欢有客人未经允许就进入他的花园。”
他的花园。
林渺捕捉到了这个词。
不是亲王的，是阿诺德的。
“亲王不在，这里的一切都由阿诺德少爷说了算吗？”她问。
“亲王殿下在时也一样，夫人。”塞巴斯蒂安回答，“花园一直是少爷的领地。”
“是吗？”
“是的。”
“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林渺说，“房间里太闷了。”
“城堡里有专门的露台，风景很好。”塞巴斯蒂安说，“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带您过去。”
“不用了。”林渺拒绝了。
“这座城堡一共有多少个房间？”她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塞巴斯蒂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类似于自豪的神色。
“回夫人，德拉古古堡从建成至今，历经数次扩建。主堡有四百七十二个房间，南翼附楼一百三十一个，北塔七十九个。”
“其中还不包括地窖、阁楼以及那些早已废弃、不再使用的区域。总数从未有人精确统计过。”
他看着林渺，补充了一句：“毕竟，除了亲王殿下和少爷，没有人能走遍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也就是说，就算我消失在某个房间里，也不会有人发现。”林渺说。
塞巴斯蒂安的脸上恢复了恭敬的微笑：“请您放心，夫人。您的安全是我们的首要责任。”
“您的每一个动向，我们都会……密切关注。”
林渺没有再说话。
密切关注，这个词让她感到不舒服。
“我有些累了，”她说，“想四处看看。”
“当然可以，夫人。”塞巴斯蒂安微微侧身，为她让开了路，“不过，请允许我再次提醒您，城堡很大，有些地方即便是仆人也不会轻易靠近。”
“比如？”
“比如，北塔的地牢，还有……亲王殿下的书房。”
“书房？”林渺的脚步停下了。
“是的。亲王殿下不喜欢任何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触碰他的藏书。”塞巴斯蒂安说，“那是城堡里唯一的禁区。”
唯一的禁区。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一圈涟漪。
“我知道了。”林渺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她转身，朝着与书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半小时后，林渺推开了书房沉重的木门。
这里没有禁令，只有警告。
而警告，往往意味着里面藏着秘密。
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羊皮纸的味道。巨大的书架直通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
这里比她想象的要整洁，不像是一个千年老吸血鬼的书房，更像是一个学者的。
她的目光在书架上扫过，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诅咒”或者“圣血”之类的字眼，大部分都是历史、哲学和艺术类的书籍。
她的目光最终被书桌上一本摊开的琴谱吸引了。那是一本手写的琴谱，上面的音符龙飞凤舞，带着一种狂放不羁的力道。
而在音符的旁边，写满了各种批注，用的不是这里的通用语。
“您似乎对音乐很感兴趣，夫人。”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再次从门口传来。
他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走了进来。
“城堡里夜晚寒冷，喝杯热茶，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他将茶杯放在桌上，目光落在那本琴谱上。林渺没有碰那杯茶。
“这是亲王的琴谱？”她问。
“不，夫人。”塞巴斯蒂安摇了摇头，“亲王殿下对音乐没有兴趣。这是阿诺德少爷的。”
“他写的？”
“是的。”
林渺看着那些狂乱的音符和批注。一个内心如此混乱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曲子？
她试探地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塞巴斯蒂安看着琴谱，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同情与敬畏的语调：
“这是阿诺德少爷最喜欢的曲子。他为它取名为……”
“《献给亡妻的安魂曲》。”
亡妻？
阿诺德结过婚？
“他的妻子？”林渺问。
“少爷并未结过婚，夫人。”
“那……”
“少爷是一位艺术家。”塞巴斯蒂安的回答滴水不漏，“艺术家的灵感总是来源于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他微微躬身：“夫人，请慢用。如果您还有别的吩咐，随时可以叫我。”
他说完，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只剩下林渺一个人，和那杯渐渐变凉的红茶。
她看着那本琴谱，看着那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名字，心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当晚，林渺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房间里的摆设没有变，但是空气里的味道变了，多了一丝松香和木头的清漆味。
很淡，却无法忽视。
她走进房间，关上门，然后她看到了。
在房间的正中央，多了一样东西。
一架大提琴。
和她在书房里看到的那架，一模一样。
琴身是优雅的深红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
它就那么安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林渺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知道这是谁送来的，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男人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再次侵入了她的领地。
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现，他的意志、他的存在感，已经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她没有碰那架琴。
绕开它，走到床边躺下，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那一晚，她睡得极不安稳。
她仿佛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从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她。
第二天，林渺再次醒来时，房间里的大提琴还在原地。
她起身，准备像昨天一样无视它，但她的目光却被琴弦上一点微弱的反光吸引了。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发现琴弦被人精心调试过，每一根都绷得恰到好处。
而在琴的旁边那张昨天还空无一物的矮凳上，多了一块崭新的松香。松香的包装纸是墨绿色的，上面印着金色、她看不懂的花体字。
而在那块松香的下面，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白色的，质地很好的卡纸。
林渺的心沉了下去。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拿起那块松香，将下面的纸条抽了出来。
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它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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