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来人衣着打扮与当地村民无别，只是都个个面露凶色。为首的那位穿着大背心，下摆窝卷起来，露着凸起的油乎乎的大肚子，朝朱子顺喊道：“你们什么人？来桃园做什么？”
“我正想问你呢？你们是干什么的？”朱子顺气势不输，音量压过了大肚子。
“桃园街巡防治安队的。”大肚子指着床上的章工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有了沈阳的经历，朱子顺没感觉一点儿慌张；不管怎么说沈阳是货真价实的警察，实实在在的执行公务，这些人来路不明，动机不纯，现在他不能乱了阵脚，章工还需要他的保护。
“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我们已经登过记，交过房钱，你有事儿找老板说去，我得休息了。”朱子顺边说，边把大肚子往门外推。
“呀，不服管理？”大肚子怒了，指挥其他人就要七手八脚摁住朱子顺。
朱子顺迅速甩开这些人的手，一头扎进了斜对面旅馆的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就朝这些人扑了过来。
大肚子见状，最先撒腿就往外跑，随从的几个人也你拥我挤，撒丫子没了影。旅馆老板上前一把抱住朱子顺，夺下他手中的菜刀，喘着粗气说：“不好这样的，不好这样的”
朱子顺质问老板：“这是些什么人？干嘛放他们进来？”
“都是些我们不好惹的阿飞，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他们了。问我你住哪个房间，就……”老板一脸无辜的解释。
“今晚，你要再让这些人进我房间，别怪我让你这小旅馆见血！”朱子顺既是吓唬老板，也是给自己壮胆。
“不会的，不会的。”
回到房间，章工还在浑身哆嗦，起身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朱子顺，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了。”朱子顺话音未落，章工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把他紧紧地抱住。
朱子顺慢慢把章工推开，两手抓着她的胳膊，轻声地说：“别害怕，我在他们不会对你怎样。”
“他们为什么找咱们麻烦？”章工凝神看着朱子顺问道。
“关家，一定是他们用这手段恐吓，威胁咱们。”朱子顺想了想说“我明天先送你回枫桥镇，你在那儿等着我吧。”
“不，我跟着你。”章工平静了些，说“没有我做质量鉴定，接下来你根本没法和他们交涉。”
夜渐渐深了，两个人回到了各自的床上。
这一晚朱子顺脑子很乱，“桃园总厂”这件麻烦事，他从公司接到任务起就有心理准备；和章工一路相处过来，越来越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情感升温很快，那条界限已经很模糊，很脆弱了。
在两个人随意聊天中，章工有意无意的也提及了他的家庭状况。老公是一所高校的讲师，结婚三年至今没有小孩。她对老公只有一句评价：书呆子。口气满满的不屑。
朱子顺也跟章工讲到了自己的女朋友索琪，告诉过她，如果不是两个人都对婚礼有所追求，很可能今年就成家了。
“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不是这些面子的事。”朱子顺还记得章工听后说的那句话，她指着胸口说“关键是这儿是不是贴在一起，连在一起。”
床上朱子顺辗转反侧，天马行空闪回着几天来的一个个片段，也不知下半夜到了几点钟，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朱子顺和章工起得都很晚。收拾停当后，朱子顺跟旅馆老板打了招呼，让他把房间给他俩保留着。
可能昨晚朱子顺拼命的样子，给老板留下了深刻印象，押金都没收，连声答应“一定，一定。”
到了关府已近中午，朱子顺不再客气，直接带章工去了楼上的餐厅。他也不管不顾哪个房间区分级别，层次；推开一间房门便闯了进去。
这间餐厅里已经坐了五六位客人，朱子顺也不搭理这些人，搬开一把椅子先让章工坐下，自己随后一屁股坐在她的旁边。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个人刚坐定，关府服务员就开始上菜，上主食了。朱子顺将章工和自己的餐具端起，站起身专挑硬菜往俩人的碗里盛。大圆桌的转盘在他手中转转停停。
一圈客人面面相觑，也不好意思发问。
章工边吃边乐，悄声对朱子顺说：“这是从家里出来后，吃得最美的一顿。”
那几位客人，被朱子顺这一通粗鲁的吃相搞得很不舒服，匆匆吃过后，便相继离开了。
“咱们呢？”餐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章工问朱子顺。
“就在这儿待着，这里多舒坦。”朱子顺又转头对收拾餐桌的服务员说“上点儿水果来。”
朱子顺来时就想好了，关府面子上不会下逐客令，只要小关不露面，他就在这儿扎下去。晚上让章工回旅馆休息。这样至少解决了他俩的三餐。
吃饱喝足，朱子顺把椅子搭起来，跟章工说：“歇会儿，昨晚都没休息好。”
朱子顺刚刚觉得迷瞪过去，餐厅门被推开；小关厂长走了进来。
“抱歉，朱经理，昨天下午我回来晚了，你们也没等我。”
“你有事儿先忙你的，我不着急。”昨晚的事朱子顺气还没消，躺在椅子上没动窝。
“有时间，有时间。”小关上前伸出手，把朱子顺拉了起来“去样品间谈吧。”
朱子顺这才起身，转了转脖颈，像是自言自语道：“昨晚追那群小混子，肩膀有点儿抻了。”
“怎么回事儿？”小关面露有些夸张的惊讶之色问道。
“过去了，你们南方人玩儿横的还真不行。”朱子顺对小关笑了笑。
来到样品间，小关把两个身着凤尾女装的两个模特，抬到朱子顺，章工跟前。
“不是我们不结款，二位看这两个面料是不是色差很明显。”小关显然早做了充分准备。
“左边的是通化厂的，右边的是我们公司的，对吧？”章工只要进入工作状态，立马恢复到一个技术专家的范儿。
小关挑起大拇指，得意的点点头：“章工好眼力。不是我说的，你们一眼也能看出来。”
章工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四块凤尾面料，对小关说：“关厂长您看看这些面料是谁家的？”
小关把这些面料接过来，放在桌面上仔细地看了又看，回头望了一眼模特的服装，最后分别指着面料说：“这两块应该是通化厂的，另外两块是你们‘华丽’的。”
章工也学着小关刚才的动作，对他伸出了大拇指，顿了片刻说“您再翻过来看看后面，上面有厂家的编号。”
小关把面料翻开来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章工拿起一块通化厂的面料走到穿“华丽”服装的模特前，比对着说：“小关厂长不色盲，色弱吧？你看有区别吗？”
接着章工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大本，朝小关比划了两下，然后随手扔到他跟前，说：“这是纺织部部颁标准，关于色差度部分在35页里有详细说明，我就不读了，关厂长也识字您自己看去。”
“不是，这些专业我不懂。”小关的话开始不大流畅起来，手指这其中一个模特说“客户就是按照这个接我们的货，结果又是退货，又是积压。谁也不想这样。”
“你不结款的理由是按通化厂样品为准，刚才你也看到了，他们的面料和我们的面料色度是一致的。你所说的色差，只不过是班次，批次不同而已。根本不是质量问题。”章工的每句话，都直戳小关耍无赖的要害。
“退货在哪儿？积压库存在哪儿？”朱子顺追问小关“我刚去的常熟你们的批发点，你的手下和你的说法可太不一样了。这样，要么你带我去清点库存成衣，老总给了我权限按你出厂价全收，要么你把货款麻利给我结了。”
“这我都没法答应你。”小关的脸色变得惨白“库房，结算那都在老爷子手里把着，我没那权限。”
朱子顺点点头，说：“你小关厂长这会儿又说得不算了。好，那我就去找你家老爷子要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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