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她不配让我遗臭万年
第85章
不足300万的石的粮食储备,大大低于维系国家正常运转的粮食储备安全线。
布帛在唐初的当下固有习俗中,不应仅以‘衣服’这个概念去看待,它是货币的一种,辅助铜币、粮食一齐,作为通货使用。
依旧以开元年间为参考,一品官年俸帛200匹,九品官年俸帛40匹。
以平均值60匹去粗略的估算,仅计算最少的中央官僚2000人、地方官僚15000人,共17000人的年俸禄开销便是102万匹。
可实际上,因为武泽天的政策,如今的官僚数额一定不至于此,保守估计也要在25000人以上。
官僚是有赏赐与考课的,这也同样需要布帛的支出。
官员政绩考核优异者,额外赏帛10-100匹,年需约20-30万匹。
如元日、冬至等赏赐,每位京官约10匹,年耗约5-10万匹。
所以,仅维系官僚运转的布帛总量,最少便需要127万匹。
同时军事开支同样也非常需要布匹,边疆常备军每年至少需要60万匹布帛,若有战功便要格外赏赐,仅士卒便是帛1-5匹。
300万匹布,勉勉强强够一个什么特殊状况都不出的国家维系一年。
而今年的军需、年例,他妈可是都没发呢。
三十万贯的铜钱,可以非常粗暴的换算成三十万两白银。
区区三十万两白银,放在动辄上百万两的女频世界,这点鸡毛蒜皮的银子,不够某位贵妃养花的。
三十万贯铜钱能做的事情很多,但对一个国家来说,它杯水车薪。
罢了。
事到如今,看着这个烂摊子,李唯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动肝火伤身,所以还是看别人着火吧。
李唯虽然对他妈的挥霍与无能早有准备,但这不还是没有准备周全,导致接手国库的时候人都气笑了?
这不是他妈的错,是他的问题。
是的,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李唯自然是翻开了账目,草草扫了一眼。
这一瞬间,李唯就明白,这个家是遭了贼了。
一切都那么合她的理又那么的抽他的象。
就罗列694年冬最近的开支吧。
修建佛寺与神化工程需要消耗木材、石料、铜铁、丝绸装饰,工匠俸禄以钱帛支付。
频繁宫宴,消耗粮食、瓷器、金银器皿、丝绸帷帐,部分依赖皇室庄园供应,但不足时便直接调用国库。
在她眼中,国库与私库无异。
单次大型宫宴赏赐群臣要用珍珠10斤、宝石30颗、丝绸千匹。
龙门石窟卢舍那大佛镶嵌宝石挪用了200-300颗,贴金消耗黄金器皿50-100件。
伪造‘佛陀转世’祥瑞,制作金简、玉册耗于阗玉50方、宝石100颗。
国库里的钱都哪里去了,当真是好没有头绪啊。
贞观乱世民不聊生,还得我们武周真国富,
瞧这天下,歌舞升平。
好,太好了。
上岸第一刀,先斩伪周魂。
仅刻生平还是少了,账目也要详细记录着。
“康居达干听旨。”
“朕命尔三日为期,彻查武氏僭越以来侵吞国帑、靡费公储诸事。
须将自其窃柄日起,凡库银支用、钱粮调拨、珍宝流散等项,逐条编列详实账目。
务求周备分明,速呈奏御前,不得稽延。”
瞧瞧!大活儿就来了!
康居达干欣喜若狂,而身上却谨记着在天宁时就被反复教育的礼仪,赶忙恭谨的回复道,
“臣谨奉敕命!”
康居达干带着大儿子,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大明宫中为从天宁来的家臣划分出来的‘暂居陋室’。
待大儿子布赫放下手中的账册后,康居达干便让他亲自去请王富贵同他一起去开内库,拿更久远、直到高宗时期的账册。
布赫自然对跑腿没什么意见,只是他有些疑惑,心里有些不踏实,于是在临走前,还是用了最熟练的母语对康居达干问道,
“爹,儿子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陛下到现在还是不给您官职?
没有官职,却来管理国库的账目问题,这合适吗?
儿子总有点害怕。”
康居达干看着儿子立在雕琢得好比鬼斧神工一般漂亮的木门前、逆着晨曦担忧的面孔,他叹了口气,
“唉……
你啊,思想太不积极。”
布赫被康居达干训斥的有些懵懂。
当然,康居达干的语气倒也不严肃,只是透露出了一股惋惜,这种好比无力的惆怅让布赫很陌生。
见布赫还是没有介到自己的意思,康居达干只好摊开了明说道,
“你还是不懂陛下。
他但凡真要我们死,我们都不可能活着从火罗部一路走到现在。
既然活着,那肯定是有用,但无论是什么用,都不会是替死鬼。
你爹我啊,一辈子钻钱眼里了,生来来财,去啊……爹就只争取不是为了财而去了。
这里跟草原不一样。
不,当我们成为大唐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爹做事前得为你们多想一想了。
我不再是你们头顶的天了。”
“爹……”
布赫自然不懂康居达干的惆怅。
可大唐人和草原人不一样的概念他当然是明白的。
大唐人荣耀但规矩也多,虽然再也做不了那种来财的买卖,但却能给他们蜗居在草原一辈子都换不来的富贵和荣耀。
端看天宁如何、旧朔丹如何,这浅显易懂的道理,他早就知道了。
如今更是来了长安,见到了梦中的神都,一瞧宫中果然处处不凡,可他们的身份却一直没有变过,这让布赫有些担忧,陛下该不会是不要他们了吧……
康居达干叹息,布赫在做生意的时候瞧着精明,可到底是没有经过事。
布赫出生的时候,康居达干已经扫平了所有的障碍,成为了火罗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酋长。
他还不足壮年的时候,就遇上了火罗部内斗。
他杀了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兄长,也掐死过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
更骑过马、扛过刀,为稳固玉石之路而拼杀过。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沾染过血的脚印。
就像是中原人说的,世子之争素来如此。
草原本荒芜,火罗部的财富是所有人心中的宝石,因为有了钱、有了牛羊、有了这条玉石之路,他们就有了一切。
饶是汗王也不敢和他们鱼死网破,因为是朔丹离不开火罗部。
可今日,是大唐离不开旧火罗部吗?
不是的。
任凭再多的钱财、刁钻的诡计,都会在唐军无情的天威下荡然无存、化成灰烬。
就算有机会玩些诡计……
先过赫连孛和李老那关吧。
这两座高山都翻不过,还想再翻过那群新出现的中原人,去算计陛下?
算计算计自己什么时候埋,勉强算个吉时吧。
所以自那一日在火罗部营帐群前恭迎陛下的时候,康居达干就知道,变天了。
被赐婚的时候,康居达干没多想,只是觉着这贵婿有点难办、但也非常有面儿。
当看着太原那一把火烧光了太原王氏、文水武氏的时候,康居达干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身后是整个康居氏族人。
他作为前酋长,康居氏的领头人,他若错,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康居氏从大唐的舞台上消失。
原来不是陛下不想给他一官半职,而是陛下知道彼时的他觉悟不够。
他不像毕力格那么忠诚,也不像赫连孛那么老辣,他若是入朝为官,依着那‘做生意’的思维,动着那‘利益的小脑筋’,用不上几刻钟,就可以把自己满门送进火葬场。
只知道闷着头跟他干,学了一身旁门左道的布赫,又怎么会有积极正确的、在仕途上的觉悟。
但凡事都是要学习的,大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会听他的话、也肯吃苦、闷声琢磨,所以康居达干倒也并未太过苛责。
连他都傻愣愣的琢磨了一年半呢?
“别多想,好好办事,我们的起点在哪,就看这件事办的漂不漂亮了。”
布赫听到康居达干这么说,他果然也就乐观积极了起来,快四十的人也愣是兴奋了起来,
“好的爹!儿子今天不睡也要把……”
康居达干摆摆手,
“不不不,三天,就三天。”
账册必须不眠不休的彻查三天。
不然,怎么能体现出陛下那妖魔老娘的无道?
果然陛下派人办事都是有迹可循的,这事儿放他来做确实会比赫连孛更专业。
他……可太懂账了啊。
“好,那我先去请示王总管。”
“王内侍监大人,别叫错咯。”
“是,是。”
“这傻小子。”
放在草原是精明的,但拉出来到中原遛一遛,就知道这斤两怕是翻不出什么浪花咯。
康居达干模仿着李唯喝着让人直摇头的苦茶,没有着急先看其实早就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账册,反而是琢磨起了自己与孩子们的将来。
照这么看,他们先天有缺,至少也要蛰伏学习,等下两代才能有人能扛事。
而这两代,接近五六十年的光景要靠什么支撑?
前半段靠他,后半段……得靠女婿。
想到这,康居达干放下茶盏,扒拉着算盘珠子琢磨道,
“嘶……我孙女这嫁妆,是不是给的还是少了点……有什么由头能再补点给他们袁家……”
……
省愆殿正殿里,李唯等来了李旦。
李唯略有些惊讶。
你也没睡?
“不过是一道圣旨,兄长何须亲自移驾?
今日玄武门之变已耗神颇多,兄长于偏殿中小憩方是正理。”
李旦因妖妇今日丧子,此事必然要算在玄武门复变之中,在将宫中事务处理完毕后,第一时间处理。
“陛下仍在操劳,臣岂敢高卧安眠?”
“兄长不必与我讲这些虚礼。
如今我李家皇室里除了你我,还有谁?
就算算上其他同辈宗亲,还活着的也就剩个李兆了。”
李旦一时有些哑然。
小心谨慎惯了的他,万万没想到,先前杀人不眨眼的李唯,竟然对内是这般模样。
但李唯一句‘兄长’,当真是叫得他有些眼热鼻酸了。
这些年太苦了,这一月太难了。
先丧同胞兄长,再丧幼子,扒扒手指头算算,能跟他算作血亲的,都数不满十个手指头。
悲凉啊……何其悲凉啊……
“只要我还活着,我们永远以兄弟相论,不必顾及那么多。”
这一刻李旦只可惜自己到底还是不再年轻。
因为武泽天,他的小心谨慎早已刻进骨子里了。
可恨的是,在面对唯弟一腔真诚的发言,他第一时间想的还是该如何回复他才能明哲保身,既不触怒早就是皇帝的唯弟,又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尊的境况。
心思复杂的李旦,却只能用一句苍白的话,来形容他的心境。
——他好难过。
因此他这眼泪也是没有忍住,拿袖子里的手帕擦拭过后,才作揖回应道,
“那臣兄便斗胆应承了。”
李唯基本是明白李旦的复杂的,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亲自将李旦扶到榻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
“什么臣兄,为兄多好啊。
兄长就当是补偿一下弟弟幼时吃的苦吧。
藏经阁里好像永远都不会天亮,也不会天黑。
不冷,不热,哪哪都是书,倒是不无聊。
只是有时候,刘顺忙着扫洒干活儿时候,我上看下看、东看、西看,什么活人都看不到。”
更多的,李唯就没说了。
再说多了也就不合适了。
李唯并不渴望这份亲情,但他知道反倒是一直恪守律己的李旦是渴望着的,甚至是愧疚的。
都是日后的社稷栋梁,且是李姓血亲,所以李唯希望,李旦最好是无憾的。
越是亲人,对感情的表示就越是含蓄,更何况兄弟之间,还多了个君臣的关系。
李旦想了很多,但很多话到底还是没有宣之于口。
他沉默的喝了两三口的茶。
这茶远不如他们这一群李家皇子的日子苦。
他如今是家里头的大哥了啊……
怎么还能让弟弟哄着。
李旦尬笑了几下,尝试着用自己略感到别扭的直白话问道,
“唯弟,悌儿是否有些不妥当。”
死掉的孩子叫李隆悌,如今才刚满三岁,幼殇不祔葬,皇帝恩赐使其入陪葬陵已是天恩,怎能遵太宗楚王旧例,给他的儿子封郡王,甚至允其入昭陵呢?
而且李旦也做好了准备,让这个孩子最后再成全一次爹。
悌儿于今日玄武门复变之日死,何不……
李唯的回答,打断了李旦的思维发散。
他肯定的说,
“妥当。”
“我知道兄长你在想什么,没有这个必要。
她不配让我遗臭万年。”
李旦一怔。
不配。
好一个不配。
他是当真羡慕唯弟身上的朝气、自信、昂扬。
他有五分像父亲,而武氏亲口说过数次,唯弟有九分像祖父。
遥想当年贞观旧臣看祖父,是否也如今日他看唯弟?
可能这就是天命吧。
龙章凤姿,天日之表,端得一副天家气象,生而不凡。
李旦想,今日就算没有梅相的慷慨赴死,唯弟也一定会亲自手刃武氏。
唯弟不怕后世如何书……
或者说,唯弟早已有自信,可以做出如祖父那般功绩,让天下人都为他辩经。
看着正值壮年的李唯,李旦什么细节都没问,也就回应说,
“好。”
耀眼的人,会让身边的人不自觉地追随、盲从。
在短短不过几句的对话之中,李旦也被李唯所感染,甚至觉着自己也不过三十有三,何不能再年少一次,跟在唯弟身后?
都说高宗仅两分似太宗,他五分高宗之相,自然都不抵唯弟九分肖似太宗。
可就算如此,他也是十里挑一的唯弟呢?
既然有十分之一的威能,那他何不当勉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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