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今日天光极好，叶锦意靠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春莹正替她揉着浮肿的脚踝。

她忽觉腹中一阵剧痛，攥得藤椅扶手咯吱一响。

“主子！”

“怕是要生了。”叶锦意声音还稳，额角却已渗出细汗。

严嬷嬷带着四名稳婆疾步而来，奉宸宫上下立刻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春莹一把推开太医院的门，李太医正伏案写着脉案。

“李太医！娘娘要生了！”春莹急得直接拽起他的药箱：“您快些！”

李太医被扯得一个踉跄，连官帽都歪了半边：“春莹姑娘，容微臣拿上针灸包。”

“路上说！”春莹已经拖着人往外跑，李太医的袍角在宫道上翻飞，药箱里的瓷瓶叮当作响。

转过回廊时，他气喘吁吁地问：“太子妃现下如何？”

“羊水破了，疼得厉害！”春莹回头看他：“您倒是走快点呀！”

萧凛渊刚下朝，连朝服都未换便疾步往奉宸宫赶。

远远看见东宫众人都立在院中。

他脚步未停，径直掠过她们。

此时，产房里突然传来叶锦意一声压抑的痛吟，他瞳孔一缩，当即就要往内室闯：“依依！”

严嬷嬷立刻将他拦在门外：“殿下，产房血气重，您不能进！”

德寿也跟着上前：“殿下不如移步偏殿？那边离产房近，有什么动静即刻便能知晓。”

“奴才已备好参茶，您也好缓缓神。”

萧凛渊闭了闭眼，终于转身往偏殿走去，向德寿吩咐道：“半刻钟报一次消息。”

屋内。

严嬷嬷满头是汗，一边指挥着烧水备布，一边厉声吩咐：“参片！快取参片来！”

李嬷嬷跪在床头，用温热的帕子不断给叶锦意擦汗，声音又急又心疼：“娘娘，跟着老奴的节奏吸气——对，就是这样，再使把劲儿！”

叶锦意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她死死攥住床褥，脑子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痛，每喘一口气都像在刀尖上滚过一遭。

她疼得想尖叫，可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连声音都被碾碎了。

“头出来了！”严嬷嬷突然高喊。

叶锦意猛地咬住唇，尝到满嘴血腥味。

李嬷嬷安抚道：“娘娘再撑一撑！就快好了！”

叶锦意死死抓住床边的帷帐，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快些结束吧。

她真的这辈子都不想生孩子了。

萧凛渊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茶盏早已凉透。

德寿弓着腰又一次进来禀报：“殿下，太医说太子妃无碍，眼下正在使力。”

“知道了。”

窗外，稳婆正疾步穿过庭院，手中铜盆里的血水晃出刺目的红。

两个小宫女抱着崭新的细布跟在后头，裙角都跑得飞起来。

萧凛渊抬手按住心口，他明明听不见那边的声音，可依依那声声痛呼却像响在耳畔。

窗棂透进的夕照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那影子在砖地上发颤。

原来感同身受，竟是这般剜心蚀骨的滋味。

偏殿其余人按位份依次坐着，罗良媛挨着雕花隔扇坐在下首，她人虽在这儿，魂却好似早已飘远。

方才在院中，萧凛渊大步流星往产房闯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当时他的朝服玉带被风吹得翻飞，连德寿都追不上他的步子。

“依依！”

伊伊，依依。

多可笑，那时她竟下意识抬了头。

常良娣那日的讥讽忽在耳边炸响：“妹妹用了这么多手段，可曾换来殿下多看你一眼？”

原来有些人，光是名字被唤一声，都能让人听出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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