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或许她该相信戚褚渊
她的一双眼睛哪怕闭着也忍不住地颤抖，戚褚渊自然看得出她已经醒了。
只是他以为蕈和还在赌气，不肯站起来面对他。
蕈和的心恍然一跳，她睁开眼睛，人眼是一片朦胧的纱帐，她对面里侧，戚褚渊将窗户边的纱帐放下，为她遮挡了刺眼的阳光，她缓缓收敛情绪，深吸一口气，确保她已经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她才慢慢爬起来。
她扭过身来，看到了戚褚渊，她陡然揪住被子的一角，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她的脑子还是很混乱，却仍然记得要稳住他，“你一个多月不来找我，还不允许我来找你吗？”
算了算时间，
戚褚渊反倒是愣住了，望着蕈和这幅赌气又心虚的模样，他放下佛经，那本被他翻看了很久的佛经，书皮都有些微微皱起，以往蕈和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沉迷佛经。
此刻，她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肃清了这么多人，手上沾了这么许多无辜性命，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没有半分悔意？
他是想用佛经，洗清心中的罪孽？
少女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她咬着唇，因为用力，泛了白色。
“别咬了，唇都白了。”他笑了笑，蕈和却小声地哼了一声，娇羞的声音，就真当是被冷落的羞愤和不甘，戚褚渊的心逐渐落下，他见她鬓边的头发垂下，遮挡了眼睛，伸手替她捻起，蕈和一顿，只见戚褚渊恍然失笑，“明明是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在朝臣面前失了面子，抬不起头做人，难过伤心极了，这才没脸见你，怎么是故意呢。”
他说罢抿了抿唇，当真是一副很伤怀的模样，戚褚渊本就生的好看，不冷淡的时候，眉眼极其温润，擒着淡淡的笑意，真当是款款温良。
蕈和险些信了他的鬼话，她心顿住，默默捏紧了薄被，“你胡说，你分明就是故意冷落我，小肚鸡肠。”
戚褚渊背靠椅背，宽阔的袖袍委地，他好奇地盯着她看，“长公主这可是冤枉我了。”他笑的眼睛弯起，“我不过是在自省，应当如何才能让长公主放下心中芥蒂，好安安心心地嫁给我，这思来想去，还是没能想出来。”
他捻着蕈和散落的一缕发丝，缠在自己的手上，“若是有答案，我恨不得让长公主日日来我的府上，别回宫中去了。”
“蕈和，只要你说一声愿意，我自然会八抬大轿地将你娶回府上。”
他握住蕈和的手，“这一点，不会改变，我可以等你，等你愿意。”
这一刻的氛围何其的暧昧，若非蕈和对他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恐怕早已经被他蛊惑。
他有条不紊地逼迫了戚晟成婚，将柳氏成功推上后位，更一步控制陛下，怎么是没能想出来方法！
恐怕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有没有靠近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来哄自己，他所想的只有恨。
蕈和望着他，如此调笑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片刻吩咐屠杀无辜者一般冷血。
“我人都来了。”蕈和闷闷地说着。
话明明该是温柔的，心却变得异常地冷。
他一笑：“所以是何意？”
她掀开了被子，猛然对上他的眼睛，扑着抱住了他的脖颈，“戚褚渊，台阶都给你安好了，你到底下不下！”
蕈和的意思是，她都愿意低头来哄他，他们就一直这样不好吗？
别逼她。
戚褚渊的眸子顿时暗了些，被迫承受着她，手握上了她的腰，他无奈地叹气，还能怎么样呢？
宠着她就该受着。
戚褚渊像是高兴，闷声的嗓音痒痒的，他贴着她的耳畔；“那今晚别回去了？”
他的眉眼之中含着别样的春水，几乎将蕈和沉溺了下去，她扭开了面目，像是害羞的模样，撞进了他的胸膛。
可蕈和却越发地心不在焉起来，目光不住地瞥向窗外，只见夕阳西沉，就快入夜了。
想来以沈清明与神晚的脚步，必然到了京兆尹府邸，不知道岁雪可有提前一步找到遥遥与谢琰！
得了戚褚渊灭口的命令，沈清明与神晚半步不敢耽误，匆匆赶到京兆尹府上。
彼时夕阳还未彻底落下，却莫名耽误了脚步。
疾驰的沈清明却忽然止住了脚步，神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
沈清明直直站在原地，他眉心的褶皱越发地深刻，如同化不去的沟壑，将手中的长剑紧握，眼中的挣扎如同烈火，熊熊燃烧起来，他垂着眼睛，深深道：“神晚，你不觉得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不应该就这么死去！”
一身墨色的神晚却陡然警惕起来，她握住腰间的匕首，猛地看向沈清明：“什么时候轮到你我来质疑殿下的决定。”
她脸上的杀意越发浓烈，蔑视地看着沈清明，似乎在嘲笑他的举棋不定，“殿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沈清明脖颈间的青筋一霎那绷起，他的下颚呈现一条直线，几乎是咬牙：“神晚，我与你不同，你是殿下的死士，而我只是殿下护卫，当年我被人追杀，是殿下冒死救我，至此，以后我就发誓效忠殿下，可是也曾经立下誓言，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做违背到道义的事情。”
“大司马周瑞清无恶不作，犯下滔天大罪，殿下何须因为一个他，牺牲那么多无辜孩子的性命！”沈清明这么多年从未质疑过戚褚渊，他相信殿下所杀之人都是罪有应得。
可是那些不满十岁的孩子，何错之有，她们已经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难道就因为挡了他们的路，就应该无端失去性命？
神晚退开了步伐，紧紧盯着沈清明，却是冷肃道：“你我手上的性命本来就不少。”
“太常令、骠骑将军、龙门将、中郎将等等，不都是你我亲手所杀，你这个时候反倒心慈手软起来，说起来，不觉得可笑？”
沈清明忽然激动起来，他按住心中的迟疑，反驳道：“他们的死是殿下的政治博弈，我能理解，但这一次，所以要杀的人全部都是无辜的孩子，为了就那样一个禽兽，竟然要牺牲这么多无辜的生命，这有违我的道义，我做不到。”
神晚面无表情，她就这么看着沈清明，认识他这么久，也明白，他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难，一向自诩惩奸除恶，这也是他的弊端，为人过于耿直倔强，才会被仇家追杀，奄奄一息之时被殿下所救。
他有他的坚持，神晚有神晚的执着，她只是有些失望，失望他会驳斥殿下，她收起了一身的失望，只是觉得没意思，她扭头想走：“沈清明，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由我亲自来动手。”
谁料身后倏忽间一阵疾风逼来，寒光乍现，一把长剑想向着她的后心直直刺来，神晚并未慌张，她足尖点地，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反应，顿时退开了十步的距离。
随即拔出两把短刃，她身型较小，以灵快著称，只是稍稍躲避，沈清明便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感受着细小的风，追寻神晚，“神晚，我不会让你们杀她们。”
“殿下之令她们非死不可！”
神晚眼眸只是极尽的冷意，一个闪身，以迅雷之速，来到了沈清明的身后，既然沈清明下不了手，那就只能先放倒他，绝不能让他害了殿下的事情！
沈清明自然感受得到神晚的靠近，他长剑挥动 ，宛若流行闪烁，剑锋寒光凌烈。
两人打得不分伯仲，然而身后猛地窜出来一道黑影。
“谁？”
神晚与沈清明同时警觉起来，神晚踩着墙面，跃上了屋檐，脱身之际，手中一把匕首猛地向着那道黑影射，了出去！
只听得“铮”地一声。
匕首插入了岁雪身前的墙面里，挡住了她的前行的路线，她吓得浑身一颤，吞了吞口水。
神晚落下，沈清明同时疑惑地问：“岁雪，你怎么在这里？”
过了这条街，便是京兆尹府上。
神晚顿时警觉不对，她逼上前两步，带着一身的杀意，“做什么！”
岁雪还在惊恐幸好自己反应过快，不然刚刚自己的脖子不不就祭了这把刀！
她飞快地捂着心口，一转眼又看到神晚一脸冷意向自己走来，她赶紧抱头，“长公主关心京兆尹的案子，所以特地让我来问一问，我还没问神晚姐姐，沈侍卫你们怎么也在？”
她眨着尽可能装出来的懵懂好奇的眼睛，声音颤巍巍地说着：“梁王也想来关注这个案子吗？”
神晚神情一怔，却停下了脚步，她审视着岁雪，收起手中的匕首，默默地看了一眼沈清明，他们是来杀人的，可岁雪在，自然不能声张，免得长公主起疑，坏了殿下的大事。
为今之计，是赶快让岁雪离开，他们好继续任务。
神晚点头：“是，殿下也让我们来关注此案。”
岁雪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也觉得恍惚，明明他们是来杀人的，几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里演戏，也是没谁了。
可必须拖住他们的脚步，她还得去救人。
岁雪眼睛转一转，有些尴尬，像是绞尽脑汁在想措辞，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还真是巧合？”
“嘿嘿嘿”岁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既然神晚姐姐和沈侍卫是与我一个目的，不如我们先相互了解一些知道的消息？”
岁雪拉着神晚说了半天的话，“我听说，这还是一桩故意诱拐，还是薄情的书生先抛弃了…”
本着不惊动任何人的意思，神晚虽然不想听，可决定先按兵不动，可岁雪唠唠叨叨说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的眼睛却不敢直视他们。
岁雪真的再也编不出一个字，她都快哭了，真的说不下去了，谁来救救她：“神晚姐姐，你们也是觉得此事离奇吗？”
神晚虽然没什么情绪变化，但还是准确地抓到了岁血在拖延时间的小心思，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眉头紧皱，忽然向着京兆尹府邸看去，心中暗道：难道？
她甩开岁雪，顿时跃上屋檐，快速向京兆尹府中冲去。
沈清明奇怪地看了眼岁雪，同时反应过来，也赶了去。
果不其然，等到沈清明与神晚冲进去的时候，京兆尹府上不少侍卫被打倒在地哀嚎着，监牢之中，屋门打开，里面确实空空无人，花娘以及所有的孩子全部都消失不见！
他们三人站在门口，有一瞬间地发愣。
沈松峪这才急忙地赶过来，他看了眼空荡的监牢，忽然头疼欲裂：“怎么会这样。”
“今日我才审完，怎么入夜了忽然人都不见了！”沈松峪着急地询问地上的侍卫，侍卫只道是：“有人闯入，对他们撒了迷烟，将人都劫走了！”
岁雪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表情没有逃得过神晚的表情，神晚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岁雪，她没有半句言语按住岁雪的脖子，刀刃抵在她的脖颈间：“人在哪里？”
岁雪吓得浑身发抖抖，满口胡说八道：“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来顾问案子的。”
沈松峪还是一头雾水，想上来劝架，可被神晚一眼喝退。
神晚不是傻子，她能感受得到岁雪今日的奇怪之处：“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人在哪里？”
岁雪打定主意，咬死不说：“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沈清明不忍心上前拉住了神晚的手：“又不一定是她。”
不然还能是谁！
神晚深思，她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殿下要灭口的事情，长公主一定有所预料，才会让岁雪来阻拦。
“是长公主。”
神晚顿时了然：“没有长公主的命令，她怎么敢来拖延我们的脚步？”
岁雪认识神晚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这么冰冷无情甚至疾严令色的模样，一直都是个听话乖绝的侍女，可今日一见，杀人不眨眼，分明是死士。
神晚捏着岁雪的衣领，既然察觉到异样，先将岁雪的手捆住，“带回去交给殿下亲自审问！”
岁雪顿时失去了灵魂一般蔫了吧唧，满脑子就只有完蛋了，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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