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殿下对戚氏恨之入骨
天光逐渐亮了起来。
街上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等到天光大亮，百姓们也纷纷出门寻食，一条街巷上叫卖声不断，熙熙攘攘，看起来是多么的热闹。
而此刻的梁王府。
才下了早朝，梁王一袭紫蟒袍，一言不发地坐在殿前，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了淡淡的冷意，极深的眉眼，让人不寒而栗。
周瑞清身穿黑赤色官府，跪在戚褚渊面前，拖着他的手，哭得一张老脸皱起，“殿下，殿下、臣知道错了，臣知道错了。”
戚褚渊却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周瑞清深深吸气，越发哽咽起来，他哀声痛哭：“那两女子的死就是一场意外，我当时不过是与她们行鱼水之欢，臣的确是有些特别的爱好，是喜欢些年幼的童女。”
“可臣发誓，臣绝不是要杀人，这么多年臣与那些女子从无意外，当日真的是那丫头挣扎地太厉害，臣激动了些才一时失手。”
戚褚渊闭了闭眼睛，他目光缓缓落在了周瑞清的身上，前因后果，戚褚渊都已经知道，他面无表情，嘴角扯出了冷笑，“你说失手杀了玲珑，那另一个少女呢，难道同时失手？”
一个可以说是失手，另一个绝对不是意外！
就是蓄意！
“臣让她们反绑着，三个人在床上，玲珑那丫头最先翻了白眼，那小姑娘吓得大喊大叫，臣慌了神，去抓她，手劲太大，才没控制住。”周瑞清说得断断续续，他心有怨言。
这本就不是他的错，他平白无故地还担了两条人命。
他今日一早就收到了风声，昨夜里头，京兆尹的人竟然已经查封了望春楼，所有人都被带回了京兆尹府邸，他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很可能，沈松峪已经查到了什么。
“殿下，沈松峪今日早朝没有禀报此事，说明他证据不足，殿下，只要您肯帮帮我，按住沈松峪，这件事一定可以平安地过去。”
戚褚渊眉眼轮廓极深，眯起了眼睛，“沈松峪今日未说，那是顾及本王的颜面，周瑞清，你是大司马，怎么会不知道我朝律例，杀人该当何罪，还是你觉得你身为大司马，就可以知法犯法，无法无天了。”
“本王手底下，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戚褚渊说得毫不留情，这一句句话都像是一柄匕首，刺入了周瑞清的心脏，让他慌不择路。
就在此时，蕈和正踏入了梁王府，正好听到了戚褚渊掷地有声的话语。
梁王正在会客，侍女有些讶异，蕈和便说先不打扰，她去偏殿等着戚褚渊。
自从梁王与长公主关系变得亲密之后，蕈和出入梁王府，众人早已经见怪不怪，甚是梁王说过了不必通传，自然不会有多事的人去叨扰梁王，寻个不自在。
直到走进了偏殿，蕈和还是心头一震，与岁雪互看了一眼，岁雪在她耳边说着：“就知道梁王定然是光明磊落的人，即便是大司马是他的人，也绝不姑息。”
蕈和点了点头，心却放了下来，倒是越发的自责，戚褚渊行得正坐得直，反倒是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戚褚渊，反倒是让沈松峪默默调查，自己坐立难安，生怕牵连到戚褚渊，犹豫不定，不敢与戚褚渊敞开心扉说话。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问题，她与戚褚渊有误会这么多年，都是因为自己不信任他，从不坦诚，疑心太重导致，才会导致他们针锋相对这么多年。
她捏紧了手，下定决定，一会儿定要好好与戚褚渊道歉。
他们不能再这么冷淡下去。
蕈和只觉得心脏似乎流过了一丝暖流，戚褚渊这般的人，一直护着她，我有什么资格再三矫情，意在仗着他的宠爱，辜负于他。
“也许，我真的应该不顾一切地答应他。”
蕈和这么想着。
她刚坐下，正殿又传来了周瑞清的哀求。
周瑞清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捧着戚褚渊的手，将脸贴上去，他也算在朝中叱咤风云多年，如今却如同一个抱头痛哭的鼠辈一般，着实让人唏嘘。
周瑞清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不过死了两个妓生，难道殿下就要舍弃我了吗？”
戚褚渊眉目阴鸷，忽然扯出了自己的手，周瑞清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显得尤为滑稽。
他弯下腰，俯身到周瑞清的面前，眼神凌厉：“你怎么玩本王都可以视而不见，可你杀人抛尸，玩出了人命，更在国婚当夜，冲出了尸体，举国臣民皆知的事情，你让本王如何包庇你？”
“这一桩案子，陛下、长公主皆知，沈松峪就算是有心遮掩，平日里你不搭理他看不上他，他又为何要帮你？”
周瑞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梗着脖子：“殿下，臣已经想好了，那老鸨也是个硬骨头，沈大人要说出真相也没事，只需要将一切都推到老鸨的身上，说是她为了攀附权贵，才购买幼女，甚至为了拖臣下水，不惜设局污蔑臣。”
“呵，你倒是想的快。”
蕈和咬牙，“这种人，毫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将所有的问题都推到别人身上，让自己清白一身，简直无耻之尤！”
岁雪听得来火：“禽兽”她捏紧拳头，“梁王殿下，快怼他！”
戚褚渊冷漠又生疏地看着周瑞清，甚至眼底生出了许多失望，一字一句地说着他的罪行：“你不仅玩弄妓生，更奸淫幼女，你让那老鸨买了多少不满十五的幼女，养在望春楼底，这些事情，你当能瞒得过本王？”
戚褚渊居高临下，颇有睥睨众生掌握生杀大权之感：“本朝律例，强迫侮辱未曾及笄的少女，从严处置，处流放、刺字…以及”
忽然眯起了眼睛，“大司马，其实保住你性命不刺字流放也可以，还有宫刑可选。”
他说的毫无感情，语气平淡，却让周瑞清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垂头看了看自己的命根子。
头皮发麻，周瑞清越发崩溃：“殿下，哪怕是殿下开恩，臣做了宫人，可殿下，若臣不在大司马的位置上，如何再为您牟利。”
蕈和原本想着阉了他还是便宜了他，让他做宫人，入宫，蕈和都觉得恶心。
等等！
周瑞清此言一出，蕈和恍然间愣住，什么牟利？
她从座位上弹起来，贴到了与正殿一面之隔的门框边，借着缝隙，往里看去，一眼便看到了戚褚渊雕刻一般的侧脸。
他的下颚凌厉，一把扼住了周瑞清的脖子，“大司马，谨言慎行。”
周瑞清贴着戚褚渊的手，极尽卑微地哀求：“殿下，臣自从坐上了大司马的位置，掌管大齐军权，军中众多粮草银钱，臣一心为您，扣下了多少银两，不下百万两黄金入了您的府邸，还有多少军械，殿下，臣站在风口浪尖，冒死为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臣对您忠心耿耿，臣对您还有用处，您怎么能因为这么一桩微不足道的事情舍弃臣呢。”
什么！
蕈和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冰冷彻骨，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瞳孔骤然缩紧。
戚褚渊！
戚褚渊竟然以权谋私！
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眼前的门框，木头的倒刺狠狠扎入了她的掌心，蕈和根本来不及意识到这痛楚，她忽然捂住了唇。
她一直以为，戚褚渊是效忠父皇，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如此逾矩，掌控了权势，可他竟然，竟然克扣军饷，从中牟利？
为什么？
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已经抓住了大齐命脉。
他又何必如此？
殿中空旷无端，一声声的哀求，在殿中回响。
香炉里袅袅的烟尘散了出来，戚褚渊一袭紫袍清贵逼人，可他就如同森林之中最危险的狼，睨着周瑞清，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关的人：“没有你，本王也有办法得到钱财。”
周瑞清生怕戚褚渊舍弃自己，他拼了命地找自己的用处，“殿下，臣在大司马的职位上十数年，谁能有臣更清楚这其中的关系，若是臣倒了，殿下的确可再寻人，可是如今陛下与您针锋相对，处处寻找您的把柄，新任大司马未必会如您所愿，臣一心向您，只要保住了臣，臣才能继续为您效力！”
他说的也不无诱惑。
戚褚渊眉眼一松。
他还在挣扎：“殿下，陛下已经逐渐长大，朝中许多中立的老臣，还有新晋的新人，都是一根筋地愚忠，多有效忠皇权，甚至，有让殿下让权的苗头出现，殿下，臣一直在为殿下打点，不少有这种心思的小臣都被臣弹劾出了建康城。”
“若此时你我之间再生变故，殿下的势力难以稳固，若是被陛下趁虚而入，殿下您还怎么做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周瑞清跟了戚褚渊这么多年，他自然清楚戚褚渊最在乎的人是谁，他找准机会，切中痛处：“陛下一向不喜长公主为您所用，若是殿下的权力衰减，皇权越过了您，陛下还怎么会愿意将长公主嫁给您！”
“殿下，只有臣知道您当年所经历的一切，父母俱亡，家族灭门，您难道不恨吗？”
戚褚渊的头微微低下，审视着如同心慌不已的周瑞清。
周瑞清这么多年混迹官场，他怎么不明白戚褚渊：“虽然说梁王府上是遭人报复，可建康城平安祥和，难道没有其他人的默许，偌大的一梁王府，如何被灭门。”
如同一盆凉水迎面泼下，蕈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如同赤裸地走在大雨之中，心肺一阵阵地抽搐着。
什么意思！
周瑞清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件件说出，“当初的梁王家族势大，先祖再三忌惮，只是因为梁王功高不敢轻易削权，可先祖本就不喜先梁王，有了后来的仇杀，当时是先祖故意未派人救援，才导致了血案发生。”
戚褚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神情龟裂，一脸的冷淡顿时烟消云散，露出了埋藏已久的暴戾，他没有阻止周瑞清说下去。
“殿下，臣知道您对戚氏恨之入骨，先祖已死，您在先帝跟前忍辱负重多年，臣知道您想要报仇的决心，您要让戚氏付出代价。”
“长公主也是，陛下也是，不过是您报复的棋子，有朝一日，等到您折磨戚氏够了，便会取而代之，让戚氏江山彻底断亡。”
周瑞清声泪涕下，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心口，“您是执棋的人，可是还有不少反对之人，如今握紧皇权，将陛下变作用不得翻身的傀儡才是长久之计啊。”
透着窗户门框，蕈和捂紧的嘴唇，她浑身都在颤抖着，可还是无法控制地落下泪来，她只能死死地咬住掌心，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
岁雪胆战心惊地缩了起来，完蛋了，她今天听到了这话，梁王不会杀人灭口吧！
戚褚渊冷冷地看着周瑞清许久，面无表情，他忽然收起了浑身的阴鸷和戾气，又恢复了一脸温润，恍然一笑，忽而俯下了身将周瑞清搀扶起身，掌心在周瑞清的肩颈拂过，目光如同潭水深不见底。
周瑞清瑟瑟发抖，浑身难以控制地颤抖着，嘴唇试探：“殿下？”
戚褚渊五官精致眉眼深邃，温和之时，毫无攻击性，他微微笑起，收回了手，淡淡道：“本王自然知道大司马对本王的衷心，此事，本王会好好处置，不会让大司马无端有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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