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你就没想过做女帝
戚褚渊的眸光微动,清绻:“这些年哪里差过你贺礼,当时想送,可只是差了一方木盒,觉得不甚庄重,所以加急赶制了木盒。”
“你做的?”蕈和觉得讶异。
他递了过来,蕈和接过,只看到他纤长白皙的手上磨了几个水泡,只觉得心似乎大起大落,刚刚还涌起了涩意,忽然被一缕暖风吹走了。
戚褚渊点头:“自然。”
蕈和将盒子打开,里面落了一只玉镯,通体清润,如同山中清泉清澈,错过了和暖的光晕,似触手生暖,色彩变得斑斓起来。
她的眼眸一震:“这是…”
这只镯子的样式,她记得她曾经有一只。
“嗯,同你当年的那一只一样,是同样的料子。”戚褚渊见她发愣,淡淡地回答她。
不知不觉,鼻尖酸涩了一瞬,眼眶变作朦胧起来,她十岁生辰的时候,母后曾经得了一块通体白润晶莹无半点杂质的石料,原本是要做成凤冠上的佩珠,可最后还是制成了一对手镯,一只大的蕈和母后所戴,另一只小的便送给了她。
蕈和喜欢的不得了,经常戴在手上显摆。
她一手一只镯子,另一只手是陛下赠与的金钏,晃动起来丁零作响。
显摆。
戚褚渊每次见她,十有八九都戴着,就知道她有多欢喜。
蕈和眼眶逐渐发红,叹息道:“母后生下弟弟没多久就虚弱离世,那只镯子是她留给我最有意义的念想,可惜我幼年玩闹,竟然给打碎了。”
“而母后的那只,随她一同封棺入了皇陵,此后便也没有再提到过。”
蕈和眼角有泪光闪动,她抬手抹去,戚褚渊一向知道她宝贝镯子,那年打碎之时,常年与他作对宛若高岭之花的他还破天荒地问了镯子怎么没了。
那时蕈和本就心里难过,戚褚渊还偏偏往她伤心处戳,当即眼泪就掉下来,“碎了!你满意了!”
“我再也没有第二只了!”
“哼!”
“……”
少年本就冷淡的神情一瞬间僵住了,他拧起了眉,也有些委屈,他不过是问了几句,怎么蕈和难过成这样。
他本就不怎么会说话,淡淡地抿住唇,少女气鼓鼓地蹲在地上,捂着头大哭,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来往的宫人见公主哭得昏天黑地,不时还偷偷瞟,以为是戚褚渊欺负公主。
这流言漫天飞扬,戚褚渊也甚为无奈。
只是他凝着少女毛茸茸的头顶,默默记下了她心头的这份伤怀。
如今十年过去。
借着灯火掩映,戚褚渊将镯子从木盒之中拿出,他缓缓牵过了她的手,小小的一只在他的掌心中显得格外较小,他替她戴上,“十为整,意圆满,皇后当年自然希望你顺遂平安,事事圆满。”
忆起了当年父母俱在的时光,蕈和眼眶红红,水光迷离,望着戚褚渊,像一支娇嫩的花朵。
很想让人怜惜。
“怎么得到的?”蕈和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一支羽翼。
手镯几乎和当年的一模一样,她心头的那一道遗憾的缺口,就在这一刻被一点一点地填补而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是觉得很暖。
戚褚渊将镯子戴上,转了一圈,自己也很满意才说:“当年的石料是西域进贡,自是难得,我在西域有几个朋友,托人寻了有十年,才找到差不多的做成了这只。”
十年?
也就是是说,她打碎的那一年,戚褚渊就在找了?
她一句赌气的话,竟然记了这么多年。
戚褚渊看得出她眼中的震惊,他抬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珠,“你不是说,你再也没有第二只了?”
他的笑容不深,如同他的性情,疏离,可蕈和却感受到了期间无穷的暖意,“皇后的心意不能复加不可替代,如今又是十年过,这是我心意,也同样望你此生事事完满。”
蕈和缓缓咬着唇,可能是用力过甚,发白了。
见她默然不语,戚褚渊的心头一震,他突然看不懂她的情绪,眼波变换,谨慎地确认:“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刷”地一声。
蕈和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即将爆裂的情绪,她猛地扑了上去,拥住了戚褚渊,圈住了他的臂膀,紧紧地想要拥住他。
戚褚渊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扑了个满怀,他往后一坠,可立刻反托住她的腰肢,“怎么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
蕈和依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跳动的心脏声,弯了弯唇。
目光随即落下。
这十年的心意…悉数在她的手腕上。
也许,这宫里,不是所有人都在忌惮她。
还是有人在意她。
还是有人十年如一日地珍视她。
月华缓缓地铺了下来,午宴吃得少许多了些,晚上,岁雪只简单地准备了点心和米粥。
也许是谈及了已经离世的皇后。
蕈和的情绪不怎么好,她默然不语地抱着一盏牛乳羹,星辰落下,浅浅的风吹得她眯起了眼睛。
“我们离开大齐,后宫之中是太后主掌宫闱,前朝,元太尉与大司马以及御史大夫等人代理政事,陛下也多有参与,想来,太后执掌宫务后,便以为后宫已经在她手中,等你回来,自然也不想将权柄再还到你这位长公主的手上。”
今日的场面,是一场威慑,更是下马威。
是在提醒蕈和,该知道,这大齐早晚是戚晟,而即便她作为长公主,也沾染不到半分。
戚褚渊说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将金佳氏的变化一击即中。
“太后以往胆小怕事成不了什么气候,遇到事情只知道躲在我们身后,反倒忽略了她原有的性情,如今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任谁都不会轻易放弃。”蕈和叹了一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从前太后隐忍屈服,是因你我联手,她不敢激进冒头,如今我不在大齐,陛下看似能独当一面,身为太后掌管后宫自然也想让一切都顺理成章,你身为长公主却妨碍了她的道路,自然忌惮。”
戚晟是她的弟弟,皇宫是她的家,她费心守护的家。
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又怎样呢。
她又不会成为谁的威胁,为何容不下她?
非要把他嫁出去呢。
“太后又何必妨我。”
戚褚渊深沉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他眸光深深,“你就没想过她为何着急将你嫁出去?”
蕈和愣神了些,“不是你刚才所说的原因吗?”
因为她代替太后掌权,太后如今想要夺回去。
夜晚的意味越发浓重,却有一缕月光从云层中穿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戚褚渊的脸上,雪亮的光,勾勒出一副清俊的容貌,他淡淡地伸手勾了勾下颚,“在金佳氏眼中,三年前的宫变是你与我一同处决的逆王,扶持了他的儿子登基,三年来我铲除异己只手遮天权势无二,可你与我关系匪浅。”
“在她眼中,这对她对陛下都是极大的不利,只是他们现在依附于你我,更没办法夺我的权,可终究你我还是陛下亲政路上最大的阻碍。”
蕈和随机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震惊之中还带着一些不可思议:“你是说,太后忙着想将我迁出皇宫,除了怕我重新掌管后宫,还怕我与你有朝一日会废了陛下取而代之?”
金佳氏与陛下会这么想吗?
认为公主与摄政王勾结乱政,扰乱朝局?
她那么一心为大齐,在皇宫与戚褚渊之间平缓情势,他们竟然会这么想她?
“怎么不会,毕竟在外人眼中,你我一党早就是事实。”
“这史上宦官当道、后妃独断的事情也不少见。”
“再添一个长公主与王爷犯上作乱又有什么关系。”
蕈和一时间不太能接受。
在那道错愕的眸光之中,戚褚渊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妥,他反倒是说:“蕈和,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做大齐的女帝?”
月华如练,映亮了一片宫殿,院子中的树林簌簌。
耳畔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声音,陷入了万般静谧。
蕈和的身子僵了僵,她似乎不敢置信,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什么?”
戚褚渊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大凉朝堂稳定、储君俱在之时,谢允也曾想过取代谢伶成就天下大业,更和况大齐幼主当世,本就根基不稳,而你身为先帝与先皇后的嫡公主,陛下只是竖子年岁尚小掌控不了群臣,你已然懂得御权,自然也是有资格成为女帝。”
岁雪近身服侍,被梁王殿下这一句话,吓得连呼吸险些都停顿了。
好家伙。
梁王这不是在教唆公主叛乱吗?
蕈和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没能说出话来,瞳孔骤然收缩,她赶忙四下看了看,幸好院中只有岁雪,她轻咳一声,反复确认戚褚渊喝的是清露而不是酒。
这也不是喝醉了。
她的脸上难得一见露出急迫又震惊的神情,还有一点慌忙:“你怎么会这么想?”
戚褚渊笑了笑,“随口问问。”
可蕈和却看得出这句话他像是准备已久,不是随便说说的,“女帝?”
蕈和揪住心,渐渐平复情绪:“我没有谢允那般的野心,陛下还在,我又怎么会想着取而代之呢?”
戚褚渊的神色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他紧紧凝着蕈和,通过她的眸子,似乎看到了谁,而那人弥留之际在对他所言的一字一语,他到现在都不曾忘记,不知不觉,袖中的手握得紧了些。
“是啊,陛下已经是陛下了。”戚褚渊望着远处,不知道是看着谁在说话。
她自小被先帝先皇后宠着长大,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为权势所困,游走其中从来不是她所愿。
若非当年先帝暴毙,逆王谋反。
蕈和也不会是如今的蕈和。
她来做天下之君?
蕈和从未想过,可戚褚渊今日一语,却让她一直以来的笃定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戚褚渊最初的愿望不是扶戚晟登位,毕竟他说过,戚晟的母亲是大纥贡女,戚晟本就不在储位考虑范畴内。
难道戚褚渊当初想要扶持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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