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成事靠人

说罢，将一张盖有印戳的通行文牒高高举起。

城头之人对照一番，随即挥手放行，“开门——！”

“咣——”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齐恙一行鱼贯而入，那守门的军士瞧着打扮不俗，人数又多，正要上前细问，却被旁边一名老兵拦住，低声说道：“这是赵将军交代过的人，别多嘴。”

那军士一愣，立刻收了声，抱拳退下。

刚入院落，便有一名须发斑白、身形魁梧的老将快步而来，身后跟着数名披甲护卫。

“顾公子。”那老将拱手，神色郑重，“末将赵毅，奉命在此恭候。”

齐恙微笑还礼：“赵将军辛苦了。此番行事，需得倚仗将军之力。”

赵毅也不多寒暄，语气沉稳道：“公子请随我来。王帐路线图……已备好。”

齐恙闻言，眉梢一动。

众人随赵毅穿过小院，进入东厢偏屋。一张长几之上，铺着一幅巨大的牛皮地图，红蓝墨笔交错其上，细致入微。

赵毅抬手一指，道：“此为突厥现任王庭大致迁移路线，最北至查干河，南接连环谷，西抵大草原腹地阿兰草甸，东面则临榆关数十里之界。此图乃我等多年累积，近期更得公主口述印证，完善至此。”

“好。”齐恙目光如炬，手指轻轻划过那张地图，最终落在一点，“王庭当前……就在这里。”

“不错。”赵毅点头。

“这一路西行，地势如何？”

“坡岭纵横，林地稀疏。唯有流沙岭北段一线，尚可遮掩行踪。”

“很好。”

他语气不疾不徐，指尖在地图上滑动的动作宛如在排兵布阵，眼中隐隐透着锐利寒光。

“将军，”他忽然轻声道，“若我请你调拨三百亲兵，从榆关悄然出关，沿此小路北上，是否能做到无惊动哨探？”

赵毅沉吟片刻，低声道：“只要不经王帐主道，从流沙岭西南之口绕出，可避过七成巡视。其余三成……需靠时机与气运。”

“成败从来非天定。”齐恙淡淡道，“只要走得早，气运这事，自有人替我们操心。”

赵毅听罢，暗自一惊。他本以为此人虽聪慧，却终归只是中原布商出身。但这一番言语与气度，哪像什么商人？分明是……手握兵符的将帅之才！

“顾公子……”他压低声音，“公主那边，真就不知您来此？”

齐恙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调侃：“她啊……如今正忙着安抚那位父汗，还惦记着赏我个大官哩。若叫她知道我已在榆关，只怕要连夜跑回来堵我门口。”

赵毅哭笑不得，却也无言以对。

他听说过，这位草原小公主脾气不小，行事却颇率真直白。可惜——她信错了人。

这一位，才是真正藏锋于市的枭雄。

“顾公子，若您真要……”

“不必说。”齐恙摆手，淡淡一笑，“此事尚未到摊牌之时。她对我……尚有用。”

赵毅躬身不语，只觉得眼前这人心思之深，连他都不敢轻言揣度。

齐恙起身，理了理袖口，看向窗外的雪景。

“将军，三日之约……还有一日。”

“是。”

“明日，便是突厥王帐迁移的关键节点。请将我所画路线图，令匠人连夜誊写六份。交予你我信得过之人，六路齐出，若我不在，亦要按图行事。”

“谨遵公子之命！”

齐恙转身离去，脚步如霜雪般轻，却落在赵毅心头，每一步都沉重得如擂鼓。

夜深后，齐恙独坐厅中，一盏孤灯，满室静谧。

他手中摊着一张熟悉的小纸条，纸面有些褶皱，字迹歪歪扭扭：

“你在中原，也要好好的。”

“还有，我会来找你的。”

“——阿勒娅亲笔。”

他低头看着那字，许久无语。

窗外风雪交加，屋中灯火微弱。齐恙伸手轻轻将纸条折起，收入袖中，眉眼再无起伏。

他心中默道：

“来吧，阿勒娅。若你真来了，也未尝不可……替我做最后一件事。”

他抬眸，看向北方。

王帐……草原……阿勒娅。

终有一日，他会亲自走入那里。

但那时，她，还能如此笑着，唤他一声——顾齐吗？

夜过寒更，雪势依旧未歇。

榆关小院之内，灯火未熄。齐恙在静坐沉思之后，终于站起身，负手踱步至窗边。他轻轻挑开窗角，冷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却丝毫未扰他分毫。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几声爽朗的笑声。

“顾兄——在不在屋里？你这回，可得陪我好好喝一场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高大、皮肤黝黑、双目如铜铃般的汉子已经推门而入，未等通报，便大步跨进厅中，带着满身的雪气与豪气。

“雷豹。”齐恙回头，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来吵我清梦的？”

雷豹哈哈大笑，把斗篷一掀，雪粒抖得满地，“清梦？你也有梦？我还以为你这冰块脸只睡战策图呢！”

他走近几步，拍着手，兴奋道：“我刚才从赵将军那听说了，你竟真拿到了那张布防图？兄弟我这颗脑袋都快掉了也没摸着边，你这轻描淡写一笔，就拿到了？！”

齐恙微微颔首，“她信我。”

“她？”雷豹挑眉，“你说那位……突厥的小公主？”

齐恙没接话，只低低嗯了一声，便侧身请他落座。

雷豹也不拘礼，撩袍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壶酒来，“今天不谈军国大事，只为兄弟你这一回妙计得成，咱俩得喝一盅！”

他拧开酒封，酒香四溢。

那是榆关地界军中自酿的烈雪烧刀，入口烈，后劲足，是这边塞男儿最爱的饮物。

齐恙伸手接过酒盏，轻轻一抿。酒液未咽下，便已灼喉，但他眉头未皱，神色淡淡。

雷豹却忍不住又问：“顾兄，这布防图……你真从那小公主嘴里问出来的？”

“她给的。”齐恙答。

“唉……”雷豹摇头，“若她知道你是陛下的人，不知会不会拔刀杀你。”

雷豹忽然又问：“你让匠人誊写六份图，分给赵毅、我，还有谁？”

“红梨、焕春，还有两位旧部，皆是可用之人。”

雷豹点点头，“那我就带东南线，绕出草岭，三日可至。”

齐恙起身，负手立于门前，“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若我不在，各路人马照图行事，不能因我一人坏了全局。”

雷豹盯着他背影，突然问道：“若她真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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