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邪门
这话一出，几个护卫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阿勒娅王帐的亲卫，平日里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
阿勒娅让他们护送顾齐，他们自然听令。可现在，巴特尔却搬出了大王子的命令，而且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突厥内部，大王子和三王子向来不和。
大王子勇猛有余，但心胸狭隘，猜忌心重。三王子则相对温和，更得人心。
“可是……公主殿下那边，怎么交代？”
先前那个叫阿古达的护卫还是有些犹豫，“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发火的。殿下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巴特尔冷哼一声：“交代？等咱们把这小子处理干净了，大王子自有办法跟公主殿下交代！咱们只管听令行事！再说了，公主殿下再重要，难道还能比整个突厥的安危重要？万一这小子真是细作，把咱们草原的虚实都摸清楚了，引来中原大军，那咱们就是突厥的罪人！”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也担不起。
“那……头儿，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还动手吗？”一个护卫问道，摸了摸腰间的弯刀，眼神有些闪烁。
巴特尔看了一眼远处齐恙模糊的背影，沉吟道：“这小子有点邪门，刚才咱们差点就暴露了。现在他肯定有了警觉。再贸然动手，恐怕不容易得手，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您的意思是？”
“先跟着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让他放松警惕。等到了前面那片胡杨林，地势复杂，咱们再找机会！到时候，十个人一起上，乱刀砍死，我就不信他还能翻了天！”
“胡杨林？”阿古达皱眉，“那里离榆关可就不远了，万一被榆关的巡逻兵发现……”
“怕什么！”巴特尔骂道，“速战速决！咱们骑的都是千里马，干完事立刻就撤！榆关那些中原软脚虾，追得上咱们吗？再说了，死无对证，他们能拿咱们怎么样？”
他扫视了一圈手下，加重了语气：“都给老子听清楚了！这是大王子的命令，也是为了咱们突厥好！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或者临阵退缩，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是！头儿！”几个护卫被他一喝，纷纷应道，只是声音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他们心里明白，这事儿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一边是单纯善良、待他们不薄的公主殿下；一边是手握重兵、心狠手辣的大王子。这趟差事，真是烫手山芋。
“行了，都打起精神来！”巴特尔一挥手，“跟上去！别让他起疑！”
十名护卫重新催动马匹，慢慢跟上了前面的齐恙。
而这一切，都被齐恙“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耳力异于常人，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又有风声干扰，但那些压低的交谈，配合着他们的微表情和动作，足够他拼凑出完整的信息。
“大王子么……”齐恙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看来，这位突厥的大王子，倒也不是个全然的草包，至少还知道怀疑他的身份。只可惜，手段还是太嫩了点。
至于阿勒娅……
齐恙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女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还有她那句带着哭腔的“你不许躲起来，不许不认我！”。
她那样全然的信任，那样毫无保留的赤诚，在此刻这些突厥护卫的窃窃私语和杀机面前，显得如此讽刺，又如此……令人心头微堵。
“阿勒娅啊阿勒娅，”齐恙在心中轻轻一叹，“你这傻丫头，若是知道你一心要报答的‘恩人’，正在被你大王兄派来的人追杀，而你这位‘恩人’，也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的单纯……你会不会哭得更厉害？”
他不是没有过片刻的动摇。
在那双纯净眼眸的注视下，在那句“我会来找你”的沉重承诺下，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过要不要改变计划。
但理智很快就战胜了情感。
他是谁？他是大燕的皇子，是潜伏在敌国的孤狼。他身上背负的，是家国仇恨，是无数将士的鲜血，是整个北境百姓的安危。
儿女情长，于他而言，是最奢侈，也是最致命的东西。
他不能，也不配拥有。
风雪更大了些，吹得他身上的黑色斗篷猎猎作响。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前方苍茫的草原。
胡杨林么？
也好。
就让我在那里，给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突厥人，上一堂印象深刻的课吧。
他刻意放慢了马速，让身后的护卫们更容易跟上，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杀机一无所知。
巴特尔等人见齐恙放慢了速度，心中暗喜，以为他真的放松了警惕。
“看吧，我就说这小子只是碰巧！”巴特尔得意地对阿古达低声道，“中原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等到了胡杨林，看老子怎么炮制他！”
阿古达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马缰，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安。这个“顾齐”，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平静得不像话，那平静之下，似乎又隐藏着惊涛骇浪。
一行人各怀心思，默默地在风雪中前行。
草原上的风，越发凛冽了。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枯黄的树林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像一群沉默的巨人。
那就是巴特尔口中的胡杨林。
杀机，也随之渐近。
齐恙能感觉到，身后那十道目光，已经从最初的试探和惊疑，逐渐变得贪婪而凶狠，如同饿狼盯上了猎物。
“差不多了。”齐恙在心中估算着距离。
他看了一眼天色，太阳被浓厚的云层遮蔽，整个天地都显得有些压抑。
“这样的天气，倒也适合送葬。”他心中暗道。
就在此时，巴特尔似乎觉得时机已到，他悄悄给身旁的几个心腹递了个眼色。
那几个护卫立刻会意，不着痕迹地开始调整马匹的位置，隐隐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将齐恙前方的路和两侧都若有若无地卡住。
只等巴特尔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如饿虎扑食般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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