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她很简单
齐恙忍俊不禁，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谁说我会唱歌了？”
“那你会干嘛？”
“我会做生意。”齐恙淡笑道，“会讨价还价，会低头做人，会在十几个刺客围住我时还能周旋求生。”
阿勒娅听着听着，眼睛一亮。
“听起来也挺厉害的嘛。”她突然笑了，眼角弯弯地看着他，“不过你刚刚说那什么……‘十几个刺客’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只是个……卖绸缎的嘛？”
齐恙神色不变，语气依旧轻淡：“在中原，做生意就得命硬点。不是谁都能靠着名字混口饭吃的。”
“噢……”阿勒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眨眨眼，“那我以后养你吧。”
“……”
齐恙一怔。
“你要是被欺负了，就来我草原，我罩着你。反正你也不是本地人，在中原也没根，不如留在我身边。”
“我养你，给你一顶小帐篷、一匹白马、一锅奶茶。你想看夕阳就骑马出去，不想动的时候我还可以跳舞给你看。”
她一脸认真地描述着未来，眉眼灿烂得像黎明前的火光。
而齐恙，只觉得心头某个角落，被轻轻敲了下。
她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
次日。
阿勒娅一早就醒了，换了一身绣着苍狼金纹的骑装，腰束软甲，马靴高束，眼神明亮有神，整个人一下子就有了草原公主的英姿。
“顾齐，你快点！”她站在营门口朝帐篷里喊，“我要出发去王帐啦！”
齐恙走出来，仍穿着他那身素白长袍，外披一件淡青毛氅，神色温和如昨。
“这么急？”
“当然！”阿勒娅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你不知道父汗他有多着急找我，这几天我不见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回王庭了，他老人家非得急疯了不可。”
齐恙站在地上，静静看着她。
“你不是说……王帐还在查干河一带吗？”他语气淡淡，“那一带是你们突厥真正的核心地带，我怕是不便随行。”
阿勒娅一听，果然神色一僵。
“你、你怎么……自己说出来了嘛。”
她鼓着腮帮子跳下马，站在他面前：“我本来还想偷偷带你去的，虽然他们都不愿意你靠近王帐，但……我不怕。”
她低下头，声音低了几分：“可你说得也对……如果你贸然跟去，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我、我也会很难过的。”
她说到最后，已经快要咬着唇了。
齐恙看着她那副又倔又不甘心的模样，眼神柔了几分，语气却依旧稳如山水。
“你放心，”他说，“我不去，是对的选择。”
“可是你会不会怪我……”阿勒娅轻轻问。
“不会。”
齐恙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怎么会怪你。”
她愣住。
良久，她才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突然转头朝一旁的巴尔图喊道：“巴尔图叔叔，你带的人里谁最稳重？”
“你要干什么？”巴尔图皱眉，“你要回王帐，他不能随行。”
“我知道。”阿勒娅咬着牙，“所以我要你派人，护送他回榆关。”
齐恙一怔。
阿勒娅又转头看着他，语气极其认真：“你把我送回来了，现在轮到我……把你安全送回去。”
齐恙心头一震，嘴角一动，终是没说出话来。
“你等等。”阿勒娅忽然跑开了，没多久便抱着一个用皮绳扎紧的小包袱回来。
“这个给你。”她递给他。
齐恙接过，一打开，里面竟是一小包奶茶砖，一枚草原狼牙坠子，还有……一张她手写的小纸片。
那字歪歪扭扭，却写得极认真：
“你在中原，也要好好的。”
“还有，我会来找你的。”
“——阿勒娅亲笔。”
齐恙轻轻叹了口气，收起那张纸，抬眸看着她：“你记得你说的话。”
“记得！”阿勒娅高高地扬起下巴，“我阿勒娅，说到做到！”
她飞身上马，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顾齐，你等我！”
“等我去见了父汗，见了三哥，我就去找你！你不许躲起来，不许不认我！”
“听到了没有——！”
“我等你。”
“我等你。”齐恙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却像在风中悄悄埋下了一句誓言。
阿勒娅看着他，嘴角还挂着笑，但眼睛却不知为何泛起了一层雾。
她很快转过头，扬声喊道：“巴尔图叔叔！我要你派十名亲卫，护送顾齐公子一路平安送回榆关！”
“十名亲卫？”巴尔图皱眉，明显不赞同，“殿下，如今边境不稳，您一人回王帐，我实在不放心……”
“我不是一个人。”阿勒娅截住他的话，挺起胸膛，眼神坚定，“我是突厥的公主。我该做的，是亲自回去报平安。而顾齐——他是我突厥的恩人。”
她抬头，望向站在身侧的齐恙，声音轻轻的，却不容置疑：“我不能让你孤身离开，就像你不能丢下我在榆关一样。”
齐恙一瞬间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包袱，手指缓缓摩挲着那张纸条的边角。
奶茶的香味似乎还未散去，而那句“我会来找你”，却在他心头越压越重。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承诺。
是她一个草原公主，信任一个中原陌生人，用全部的赤诚说出来的。
“顾公子，请。”
巴尔图沉声吩咐，十名护卫迅速整备马匹，列队等候。齐恙轻轻叹息，终是翻身上马。
临上马前，他最后一次看向阿勒娅。
“你……真的不再走一段？”
阿勒娅拼命摇头：“不行！我要在这等父汗来接我，他见不到我，肯定又要发火！”
她努力笑着，笑容像草原的风一样爽朗，却怎么也藏不住那红红的眼眶。
“顾齐。”
她叫住他，忽然快步走上前，踮起脚尖，在他马边低低地道：“你答应我——别忘了我。”
齐恙垂眸看她，看她睫毛颤动的样子，像极了那夜依偎在火堆旁的少女。
“不会。”
他说，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不会忘。”
他调转马头，利落挥鞭，一马当先走入茫茫草原。
十名突厥护卫紧随其后，卷起一路风沙。
阿勒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齐恙的背影在风中越来越远，马蹄声也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她才缓缓伸出手，像是在抓什么，又像在告别什么。
鸢儿站在她身侧，小声道：“殿下，人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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