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猜疑

他伸手，将阿勒娅轻轻扶正，替她披上自己的外袍，而后起身，向营外走去。

夜风如刀，草原沉睡。

篝火旁的热闹早已散去，残余的火光一跳一跳地映在空旷营地的角角落落。

帐篷边，一抹娇小的身影缓缓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张望四周。

“顾齐……？”

阿勒娅轻声唤了一句。

回应她的，是风吹帐帘猎猎作响的声音，还有不远处一串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她怔了一下，披上斗篷悄悄起身，顺着那脚步声的方向走去。

她越走越近，突然听见“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铁器碰撞的声音。

阿勒娅小心地靠近两步，正欲出声，却见齐恙猛然转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谁？”他低声喝道，，眼神冰冷，杀气微现。

阿勒娅一怔，赶紧从草垛后跳出来，撅着小嘴有些委屈地说：“是我……”

齐恙见状，神色一变，眨眼之间那股凌厉劲儿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无害的笑意。

“你怎么醒了？”

“我原本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你睡得那么轻。”

“惊喜？”阿勒娅眼睛一亮，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什么惊喜？”

“秘密,好歹等我准备好了再告诉你，不然怎么叫惊喜？”

阿勒娅小脸一下红透，轻轻哼了一声，“你骗人，我刚才看到你，好像……好像在翻草车？”

“那不是草车。”齐恙理所当然地道，“那是我藏东西的地方。”

“藏什么？”

“礼物。”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一字一句地缓缓道，“给你准备的。”

阿勒娅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两眼放光地扑上前去：“你给我准备了礼物？！什么啊？现在能不能看？能不能看嘛？”

“不能。”齐恙笑着退一步，语气带着一点点难得的宠溺，“还没准备好，要明天。”

“哎呀你就让我看一眼嘛！我不会告诉别人！”阿勒娅拉着他的袖子晃啊晃。

齐恙低头看着她那副撒娇模样，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

这个女孩，真的太单纯了。

一句“你最好”，一份“我信你”，便能将她的心拱手交出。

“真不能看。”他语气带着笑，却很认真，“你若真的想要，我保证，明天一早，送到你手里。”

阿勒娅撅着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那你不许反悔。”

“顾某向来言而有信。”齐恙一笑，轻轻替她整理好风中凌乱的发丝。

阿勒娅怔怔看着他，那一瞬，她几乎觉得，这个男人……或许真的可以陪她一直走下去。

“顾齐，你以后……”她忽然低声问道，“会不会也像今晚这样，突然不见了？”

齐恙低头，眼神微不可察地一沉。

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这句话里轻轻刮过他心头——

她是真的担心他会走。

可他，却从来没有资格留下。

沉默了一瞬。

但下一秒，他却突然笑了，语气一转，宛如夜风中不经意的一缕清风：

“你这是……喝多了？”

阿勒娅一愣，“我才没有！”她连忙否认，嘴巴都快撅起来了，“就喝了……一小碗而已，奶酒而已，不醉的！”

“哦？那你方才可不是这个说法。”齐恙眉头一挑，语气一派戏谑，“哭得那样可怜，靠着我不肯起来，还说我好……”

“我、我才没有说你好！”阿勒娅耳根都红了，仿佛被谁扯下了帽子的小狐狸，急得跳脚，“我就是……我只是……我那是说你人还……勉强还行！”

“是吗？”齐恙刻意拉长语调，“那我是不是还可以再喝你一口奶茶？”

“你、你敢！”阿勒娅气得都要跳起来，双手叉腰地瞪着他，“那是我从小喝到大的奶茶！你一个中原人懂什么叫发酵三昼夜的酥奶膏！就知道骗我说什么惊喜、什么礼物——结果还不让我看！”

齐恙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温润却带着点故意的宠溺意味：“都说是惊喜了，自然得等到天亮。”

他转头看了眼天边，夜色仍深，但东方已有微光。

“走吧，”他看她一脸气鼓鼓地站着，轻轻一拍她肩膀，“陪我走一圈？你不是说这不是你家吗？我倒想看看，这草原的外围营地，到底都有什么样的风景。”

阿勒娅本来还想再追问刚才的话题，可他话锋一转，又带了点随意的笑意，让她一时之间都分不清自己刚才的情绪是委屈，还是单纯的惧怕分离。

她咬咬唇，终究没有再问那个问题。

两人肩并肩走在营地边缘，夜色寂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与偶尔传来的马匹喘息声交织。

“你们草原人，晚上也不睡吗？”齐恙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帐篷，不动声色地开口。

“有些人值夜。”阿勒娅眨眨眼，“有的是不放心我，留意你。”

“留意我？”齐恙看了她一眼。

“他们啊，”她抱着胳膊轻哼一声，“都太小心了，什么都怕，连你一个小小的绸缎商人都防着……简直是草原上最胆小的一群狼。”

齐恙听得微微失笑：“小小的商人……你倒真是会安慰人。”

“我是说真的呀！”阿勒娅认真道，“你这一路上对我这么好，又从榆关把我带回来，换做是别人，早就骑马跑没影儿了。”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抠着袖子：“顾齐，我知道你嘴硬，其实你还是挺在乎我的。”

“是么？”齐恙淡淡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阿勒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抬头：“你刚才躲在草堆后翻东西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准备给我唱歌的？你们中原人不是喜欢什么琴棋书画吗？你该不会，是想偷偷练一首歌儿唱给我吧？”

齐恙一愣：“唱歌？”

“对呀！你不想承认也没关系！我不会笑你！”阿勒娅越说越有劲儿，小脑袋点得飞快，“你想啊，我要是一个草原公主，第一次听到一个中原商人为我唱歌，那该多浪漫啊！我明天就能跟鸢儿吹牛说你给我唱了！她一定羡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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