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怕死？
青年脸上的笑意却未减，“我看起来像是怕死的人吗？”
上官妍不语，只是盯着他看。
“薛时昀那种人。”
齐恙忽然冷笑一声，声音低沉下来，“我见得多了。”
上官妍眼睛微微一眯：“齐大人莫要轻敌。薛时昀不是普通人物，他背后是整个薛家。更何况，你初来乍到，在梁城无亲无故，孤立无援。他若要对你不利，易如反掌。”
“孤立无援？”齐恙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愈发冷冽。
“上官大人莫非觉得，我来梁城，就只带了一张嘴？”
上官妍神色一凝，似有所悟：“你早有准备？”
“我有三法。”齐恙忽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有一种笃定，“三法可解梁城之困。”
上官妍微微挑眉，目光如炬：“洗耳恭听。”
齐恙转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双眼深处藏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法，筹集城内所有散户粮商粮食。”
上官妍冷笑一声：“你当我没想过？那些粮商见灾情来临，早就把粮食藏起来了，宁愿烂在仓里，也不肯拿出来。”
“上官大人急了。”齐恙笑道。
“散户藏粮，自有散户的道理。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有些时候，藏得越紧，死得越快。”
上官妍眼神一凝：“此话怎讲？”
“梁城三百六十户粮商，除了刘老爷那样的大户，其余不过是些小打小闹之辈。”
齐恙轻声道，“他们的粮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好够我第一步棋用。”
上官妍不解：“你打算如何让他们乖乖交出粮食？”
齐恙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城中流言，不是说我是来诛杀贪官污吏的钦差吗？那便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钦差的手段。”
“你要——”
“不必担心，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齐恙摆摆手，“明日一早，我便让人放出风声，说要严查囤积居奇者，三日内不交出粮食的，杀无赦。”
上官妍皱眉：“这样只会让他们把粮食藏得更深。”
“不不不。”齐恙笑了，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会先杀一个，最富的那个，让他们知道我是认真的。”
上官妍瞳孔微缩：“你...”
“放心，不会真杀。”齐恙语气云淡风轻。
“只需要演一场戏。我只杀一个，其余人自会害怕，乖乖把粮食交出来。”
上官妍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这法子残忍却有效。
“那第二步呢？”
“然后在粮中掺十分之一的观音土。”
“什么？”上官妍猛地站起，眼中震惊之色难以掩饰，“观音土？你疯了吗？”
齐恙平静地看着她：“不，那是救命的东西。”
“你要毒死百姓？”上官妍厉声喝问。
“我要救活百姓。”齐恙声音冷了下来，“上官大人可知，观音土虽有毒，但少量掺入粮食中，反而能充饥？一石粮食掺入一斗观音土，粮食就能多出一成，而且吃不死人。”
上官妍眉头紧锁：“可这终究是下策...”
“乱世无上策。”
“洋装粮食足够，让百姓撑过这一关，才是要紧事。”
上官妍深吸一口气：“你的办法就到这了？”
齐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才哪到哪呢，接着咱们再做空刘老爷的粮食。”
“做空？”上官妍不解。
“很简单。”齐恙低声笑道。
“先等刘老爷的粮食价格水涨船高。现在梁城粮价已经翻了四倍，但还不够。我要等到他的粮食涨到十倍价，达到峰值，然后——”
他手掌骤然下压，声音冰冷：“彻底做空他的粮食。”
上官妍眼神一亮：“你是说...”
“刘老爷急于囤积居奇，却不知道市场的残酷。”
齐恙勾起嘴角，“我会派人演一出戏，让刘老爷以为京城的粮食马上就要到了，他手中的粮食很快就会变成烫手山芋。”
上官妍脸上浮现出几分钦佩之色：“你打算让他自己降价？”
“人心易慌。”齐恙点头。
“等他左右不安，自觉降价之时，我便以低价彻底收购他的粮食。粮食价格平衡，旱灾自解。”
“粮食价格平衡，旱灾自解。”
齐恙话音刚落，厅中一片死寂。
上官妍盯着他，眼神像要把人看穿。
可她终究看不穿。
她原以为齐恙顶多是个能说会道的钦差，倚着天子锦衣在此唬人罢了，可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人竟是条披着皮笑肉不笑的狼。
不，狼太温顺了。
这人是条蛇。
笑着的，阴冷着的，一步一算，步步杀机。
她自问也算见过城府深的，兵部里的老油子，刑部的黑手段，御史台的老狐狸，一个个手段层出不穷，但眼前这齐恙，却是她生平头一次遇见——明明在笑，却叫人后背发凉。
“你……你早就想好了这一切？”她终于开口，嗓音不自觉地压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野兽。
齐恙没正面回答，只是淡淡一笑：“梁城的命，不该交在刘家手里，也不该交在薛时昀手里。”
“那该交在你手里？”上官妍语气微冷。
“不是我手里，”齐恙摇了摇头，语气慵懒，“是你、我，还有活得下去的百姓手里。”
这一句话，说得冠冕堂皇。
可她知道，这人心里想的，怕是远不止百姓二字。
那三言两语布出来的局，环环相扣，不留死角，简直像早在他脑子里排练了百遍千遍。
她隐约觉得，这人不是刚来梁城，而像是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心，早就烂熟于胸。
他就像个早已看破棋局的观战者，只不过这次，他要下场亲手执子。
“你这人……”上官妍轻声喃喃，声音中带着些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一半佩服，一半……害怕。
是的，害怕。
哪怕她自幼兵家出身，杀过人、见过血，连陛下面前都能抬头直视。
可面对齐恙时，那份无形的压迫感，却从他开口第一句起，就像一根无形的绳子，一点点缠上她的脖子。
——这人太奸诈了。
她不是没见过心狠手辣的，也不是没见过权谋手段的，但像齐恙这样，实在前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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