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要六成利
薛时昀神色不动，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多寒暄，只一句：“直说事吧。”
刘老爷眼神一顿，随即赔笑引他入了偏厅。厅中菜肴丰盛，香味扑鼻，连地上都铺了软毯，摆明了就是想讨好。
两人落座，刘老爷举杯先敬。
“薛将军，此番前来，实在是为了共度难关。”他语气温和，话里却藏着钩子。
“这梁城粮价虽高，但只要将军肯配合，我愿让出五成收益，如何？”
薛时昀没动杯，语气平平：“五成？”
他淡淡瞥了桌上的蟹酿橙和红烧鹅掌一眼，眼里却没半点动容。
“我要六成。”
刘老爷脸色一僵，杯子顿在半空，苦笑着道：“将军这是斩钉截铁啊。”
见男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刘老爷又暗骂了几句。
都是李阁老的走狗，他得意什么！？
“六成这数字，确实高了些。薛将军，您这要求，我得掂量掂量。”
薛时昀不紧不慢地把酒盏放回桌上，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
“那你就掂量，掂量你是想多挣点银子，还是想留条命。”
一句话，说得刘老爷背后一凉。
薛时昀没看他，低头扫了一眼桌上那只金碧辉煌的汤盅，心里却在冷笑——
这刘老爷倒是舍得，桌上的菜色比军营三月份的口粮还讲究，连银耳粥都炖成了琉璃色。
刘老爷嘴角微动，还是试着挤出笑容。
“将军，若是咱们合作得好，来日定还有更大的买卖。咱们可以五五分成，您也有面子，我也保本。”
“我不做保本的生意。”
薛时昀这回抬眼看他，“你刘家能翻倍抬价，说明这粮你压得稳。可若我一句话放出去，说你压粮待价而沽，你猜梁南多少人会来你家门口吵？”
刘老爷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六成……将军可真是眼光毒辣啊。”
薛时昀手指轻点桌面，“你若不认，换人做主也不是难事。到时候你这六成，一分都落不下。”
刘老爷眼神一紧，他当然清楚，李大人派人来不是为了听他哭穷的。
“行。”他咬了咬牙，终于点头，“就六成。”
“早该如此。”薛时昀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喜色，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他不贪，可也不会客气。
刘老爷干笑两声，倒了杯酒，亲自奉上：“来，将军，这一杯，算我敬您。”
薛时昀接过，轻抿一口，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做生意，就该公平。你我各取所需，少点心思，多点诚意。”
出了县衙，夜风扑面，带着一股子湿冷。
齐恙一脚踏在台阶上，披风微扬，人未动声先落。
“红梨。”
身后那道瘦小的身影立马靠前半步，低声应了：“属下在。”
齐恙眼神没动，只静静看着前方那片幽暗街巷，语气懒洋洋地：“换身衣裳，跟我去刘府转一圈。”
红梨顿了顿，立刻低头：“是。”
齐恙没多说，一拂袖转身，直接离开。
他心里早算得明白。
刘家既敢私收粮源，又能压得县令噤声不语，这背后要是没底气，打死他都不信。
问题是，这底气到底有多深。
红梨乔装得极快，一身灰衣短褂，连头发都束得利落，像极了寻常小厮。
齐恙换了便袍，一路在巷中绕了个圈，才从偏道潜至刘府西墙。
那一带常年少人，连巡逻都稀稀拉拉。
他们不声不响翻上屋顶，只一眼，红梨眉头便皱了。
“刘府的防备，重得不对。”她轻声道。
齐恙微微侧首，目光扫过下方。
整整三排人，分列于墙角、内院、后巷，都是统一服色，不穿官兵军服，却配了刀。
举止不像家仆，更像兵。
“这些不是衙役。”红梨低声。
“当然不是。”齐恙语气淡得吓人，“这是私兵。”
他看得极细，每一道巡线，每一处暗桩，都记得分明。
刘府不大，却守得密不透风，一看就是久布重兵。
这可不是普通富商敢干的事。
他眼底泛出一丝讥诮，继续往里探查，不多时，两人移到偏院后头。
那处最是偏僻，却灯火通明，还有人在卸车。
红梨眯眼看了会儿，面色沉下来：“兵械。”
齐恙轻轻嗯了一声。
确实是兵械，十几辆大车，一趟趟卸下箭囊、刀盾、甚至还有几桶火油。
每车旁都有随行护卫，个个精壮，神色警惕。
更诡的是，每件兵器都盖着帷布，从外头看不出形状。
若非他们位置高，角度巧，还真不好察觉。
“这些不是梁南的兵械。”红梨压低声音，“火漆标记……是北郡制。”
齐恙目光微凝，心中已是有数。
他早就觉着刘老爷不安分，却没料到这人不只囤粮，还调兵。
“北郡……果然动了。”他轻声嘀咕，唇角浮起一丝讽意。
刘老爷以李阁老的旗号行事，看来不只是借势那么简单，是根本就在替人备战。
“看来，这梁城不是简单的灾乱，是有人想趁乱谋事。”齐恙目光冷静。
红梨神色警惕：“要动手吗？”
齐恙摇头：“不急。”
红梨靠在他身后，低声问：“大人不打算动手？”
“现在动手，不合时宜。”齐恙语气不轻不重。
他眼神扫过府中那几处核心要地，一处是粮仓，一处是偏院，那地方关着重兵不说，还搭了棚子，像是随时能点火。
“这不是防贼的布法。”他淡淡道，“是等人来闹事。”
红梨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您是说……他想故意制造混乱？”
“嗯。”齐恙点头，眼神深了几分。
刘老爷不只是想囤粮敛财，这人胆子更大，是准备借赈务起乱。
混乱越大，粮价越高，他借机转手给自己人，再倒卖出去，稳赚三成银。
再往深里想，若真闹出暴乱，粮仓被攻、兵械被用，他还能顺势请兵平乱——
只要手段干净，官府查不到他头上，反而能一跃晋阶。
红梨欲言又止，还是问出声：“他想干什么？”
“扰乱赈务。”齐恙声音冷了三分，“趁乱牟利。”
“囤粮只是第一步。”他缓缓道，“若是赈务出了岔子，灾民闹事，朝廷怪罪，前线调兵，民心浮动……谁还顾得上查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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