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小满
‘陈澈，被背叛后无缝衔接程佳禾，你是对不起前面那段感情，还是对不起程佳禾呢？’
陈澈僵立在厨房中央，视线虚焦地落在前方。耳边传来的质问，淹没了水壶的嗡鸣。
尖锐的嘶鸣越来越大，瞬间将他从失神中拽回现实。与此同时，久违的恐惧漫上心头，皮肤灼烧的剧痛、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母亲惊慌失措的神情。所有关于滚烫与剧痛的感官碎片，被瞬间点燃。
“砰！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他皱起眉头，缓慢地朝沸水的水壶挪动。伸出颤抖的手指，拧下水壶开关。
门外的敲门声持续不断，他转身走出厨房，朝玄关走去。
门外站着丁瑶。
“陈澈，我能进去吗？”
陈澈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没有停留，也没有应声。沉默地侧过身，让出过道
丁瑶走进来，屋内是比外面湿冷空气更压抑的沉闷。
“我听说，叔叔去世了。”丁瑶坐在沙发上，声音很轻，“生与死，是谁都意料不到的。节哀顺变吧。”
陈澈低垂着头，坐在沙发的另一角，没有说话。
“你要是很难过的话，就跟我说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丁瑶已经想好了别的安慰措辞，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起伏，“我不难过。”
丁瑶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笃定他在强行压抑自己难过的情绪。她起身，走到陈澈面前，微微俯身：“你还是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吗？”
陈澈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丁瑶温柔且带着担忧的眼睛里，“我没事，真的没事。”
“咚咚咚！”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这一次的声音，急促而沉重。
陈澈起身朝门口走去，拉开门的瞬间，他微微一怔，只见吴双双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口。
“你怎么......”
吴双双无视他的疑问，抱着孩子侧身撞开他，径直走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脸上带着茫然的丁瑶。吴双双的眉头紧蹙，转头眼神锐利地扫过陈澈：“我说怎么打那么多电话都不接，原来是有贵客啊。”
说完，她径直走向陈澈，动作利落地扯掉胸前的背带，将怀里的婴儿塞向陈澈的臂弯。陈澈竟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小孩，紧紧抱住。
丁瑶看着眼前这一幕，更显茫然无措：“我......”
“你好啊，你是丁瑶吧。”吴双双这才正眼看向丁瑶，脸上挂着假笑，“忘了介绍，我是吴双双，程佳禾最好的朋友。那是小满，我女儿，程佳禾的干女儿。”
“你好......”丁瑶的回应有些干涩。
“刚刚在超市里买东西呢，一出来发现下大雨了，正巧小满干爹的家在这附近，就想着带她来她干爹这儿坐一会儿。”
“干爹？”
吴双双故意转身，挑眉看向抱着小满的陈澈，“你不认同这个称呼吗？”
陈澈抱着孩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否认。
“陈澈，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丁瑶急匆匆地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离开。
吴双双熟门熟路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才转过身，背靠着流理台，看向陈澈。
“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刚刚在超市里买东西，一出来发现下大雨了，正巧想起你家在附近，就过来躲会儿雨。”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捕捉着陈澈脸上细微的表情，“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替佳禾捉奸的吧？我可没那个闲心，我就是听说你爸的事，刚好路过，来看看你的状态。”
“这是你女儿？”
“我生的，佳禾没跟你说吗？”
陈澈的目光低垂，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可惜了，我还说让小满认你做干爹，过年过节还能讨个大红包呢。看来是没戏了，没过她干妈那关。”
陈澈依旧沉默。
“哎，我开玩笑的，你俩最近没联系啊？”
“没有。”
“不应该啊，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最心疼你了。”
陈澈没有说话，吴双双看穿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下的低落，但她就是故意的。
陈澈突然想起前几天，程佳禾站在他面前，他对程佳禾说。
“我不难过，他不爱我，所以我也不爱他。对他的离开，也没有丝毫的留恋。”
程佳禾紧紧抱着他，紧紧的，用尽全身力气。
“好。”
那一刻，他问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
‘哇......’怀里的小满毫无预兆地大声哭了起来，将陈澈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陈澈身体一僵，抱着小满的手臂瞬间变得僵硬。他有些无措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满，又茫然地抬头看向吴双双，眼神里带着求助。
“可能是饿了，或者姿势不舒服了，拍拍她就好了。”
陈澈笨拙地调整了一下抱姿，让小满靠在自己的肩头，然后极其轻微地，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小满的背脊。动作生涩可笑，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好了，小满，不哭。”
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轻微的抽噎。她的小脑袋在陈澈的肩窝里蹭了蹭。然后，她突然抬起了头。用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看着陈澈。然后咧开嘴角，朝着陈澈笑了。
陈澈彻底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起。
吴双双站在一旁，看着陈澈脸上久违的笑容，内心竟然有了一丝动容。她似乎突然明白了程佳禾的感受，那些曾经在她看来愚蠢而汹涌的爱意，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清晰的轮廓。
‘你没见过陈澈的笑容，虽然我也很少见过。但是只是那一刻，我真的希望，再也不要看到他难过的眼睛。’
‘喜欢啊，喜欢他软弱的本性。像一只薄翼而华美的蝴蝶，无力抵御微小的波澜。’
“我不在的那两年，她到底发生过什么？”
忽然，陈澈抬头看向她，刚才灿烂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非得知道些什么才会真正的对她感到愧疚吗？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虚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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