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庆皇下令：林宛儿出嫁，用公主礼制
皇宫，御书房。
空气沉闷得像是凝固的铅块。
庆皇独自坐在御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奏折。
那是八处连夜抄录整理好的内帑账册。
啪！
一声脆响，奏折被狠狠拍在御榻的矮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一下。
“哼。”
庆皇的声音里像是含着冰碴子。
“亏空两千万两！”
“李云瑞掌管内帑，就是这么给朕掌管的？”
他想起那个曾经让整个天下都为之侧目的叶家商号。
“小叶子在时，富可敌国。”
“居然被她弄成这个样子！”
庆皇的眼神变得极冷。
“她还想死抓着不放！”
“再让她抓着，是不是要把朕的整个大庆都亏空掉？”
一直垂首立于一旁的陈平平，此时往前挪了一步。
“陛下，息怒。”
陈平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这……”
“长公主殿下，自小生于皇室。”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金尊玉贵，可能……对银钱没什么概念。”
“不会管钱，倒也正常。”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内帑与国库分开，事关重大，非皇室血脉不可掌管。”
“这国库有范健在，这些年打理得井井有条，陛下尽可放心。”
庆皇的目光从账册上移开，落在了陈平平那张苍老的脸上。
“你这是在说朕，用人不察？”
“老臣不敢。”
陈平平立刻躬身，姿态愈发恭敬。
“老臣知道，这内帑之事，陛下也是别无选择。”
“敬王殿下那边，从很早开始，就不干预政事，不愿接手内帑。”
“太后年事已高，不宜操劳。”
“太子与诸位皇子，更不能过早沾手。”
“算来算去，也只有长公主殿下最为合适。”
“错不在陛下，而是我等为臣者之过，未能为陛下分忧。”
庆皇冷哼一声，脸上的怒意稍减。
“行了。”
“别在这儿跟朕兜圈子了。”
“朕也知道，李云瑞就是个花瓶，没多少真本事。”
“你说的也没错。”
庆皇靠在软枕上，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以前，朕确实无人可用……”
陈平平立刻接上了话，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欣慰。
“但如今不同了，陛下。”
“陛下，您看，范隐和范贤这两个孩子，皆是人中龙凤。”
“身世传言已在京中流传，他们是陛下的血脉，此事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有他们兄弟二人互帮互助，范贤接掌内帑，何愁这窟窿填不上，何愁内帑不能重现辉煌。”
听到对自己儿子的夸赞，庆皇嘴上依旧不饶人。
“哼，他们是朕的儿子，有这点本事，不是很正常吗？”
但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得意，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沉吟片刻，话锋一转。
“范贤和宛儿的婚期，是哪天？”
“回陛下，就是后天。”
陈平平答道。
“后天了啊……”
庆皇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
“传朕旨意。”
“郡主林宛儿，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此次出嫁，所有规制，皆按公主之礼仪办。”
陈平平闻言，微微一愣。
“陛下，这……婚礼后天便要举行了。”
“现在准备，怕是来不及。”
庆皇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
“怎么来不及？”
“不是还有今天和明天两天吗？”
“你辛苦一些，帮着操办一下。”
陈平平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迟疑，深深一揖。
“是，老臣遵旨。”
……
皇后寝宫。
满室烛火摇曳，将皇后的脸映得明明暗暗。
她看完了手中的那份抄录文书，先是将文书合上。
她没有立刻还给太子，而是将那份明黄色的文书放在了身前的矮几上，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封皮上。
她的目光从文书上移开，望向摇曳的烛火，声音里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的虚弱。
“听说，父皇下旨，此次林宛儿出嫁，所有规制皆按公主之礼仪？”
太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确认。
“是。”
他看着母亲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忍不住解释道。
“母后，这也没什么。”
“虽说此举略有悖于礼法，但宛儿那孩子，与我们兄弟几个自小亲近，情同手足，也和亲妹妹无异。”
“更何况，”太子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她这次要嫁的，是范贤。”
“范贤，是父皇流落在外的血脉。”
“父皇心中有愧，想借此机会补偿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让宛儿以公主之礼出嫁，抬高她的身份，也算是全了父皇对范贤的一番心意。”
皇后闻言，扯了扯嘴角，那弧度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是啊。”
“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一个无名无分的郡主。”
“确实，该补偿。”
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是赞同还是讥讽。
太子见她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反倒松了口气。
他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母后，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了。”
“儿臣今日过来，是想请母后为儿臣参谋一下这内帑亏空一事，这才是重中之重。”
接着，皇后将文书递还给了太子。
“两千万两的亏空，这不是个小数目。”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是啊。”
太子接过文书，眉头紧锁，神情烦躁。
“这可是两千万两！姑姑她到底是怎么亏出来的？”
“内帑那些生意，哪一样不是独家买卖，利润大得惊人！”
他似乎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拍打着手中的奏折。
皇后看着他，眼神毫无波澜。
“很明显，这不是真的亏空。”
“这些钱，都被她自己给吞了。”
“可能用来豢养私兵，培植势力。”
“当然，”
皇后补充道，“你那个好二哥，怕是也从中分了不少好处。”
“否则，单凭陛下的默许，他哪来的本钱与你相争？”
“又是父皇！又是二哥！现在连姑姑都……”
太子脸涨得通红，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
“怎么全天下都跟孤作对！”
“坐下。”
皇后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太子身形一僵，还是依言坐回了原处。
“你父皇那是在考验你，磨砺你。”
“至于李云瑞，她不过是个墙头草，想着两头下注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说着，伸出苍白的手，要去拿面前的酒盅。
“哎。”
太子却先一步，将整个托盘端了起来。
他不想让母后再喝了。
太子将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转身回来，语气也平复了些。
“母后说的，儿臣明白。”
“儿臣只是在想，如此巨额的亏空，范贤他们……真的能弥补上吗？”
皇后瞥了他一眼。
“怎么？”
“你想帮他们？”
太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错。”
“内帑的底蕴犹在，范隐此人，更是有着鬼神莫测之能。范贤有他哥的帮忙，不出四五年，内帑必将远胜当年。”
“只是这起步，太难了。”
“这正是儿臣拉拢他们兄弟的机会。”
“若此次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你想清楚了？”
皇后打断了他的话。
“你上次去试探范隐，他虽说会冷静对待你外祖家与叶青梅的恩怨。”
“可你要知道，旁观者与亲历者，终究不同。”
“待他和他弟弟，真的知晓了当年血洗太平别院的真相，知晓了你母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们还会与你友善吗？”
太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儿臣不知。”
“但儿臣想赌一把。”
“若是赌赢了，这一次的情分，或许将来，能更容易地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
他看着皇后，眼中透着一股决然。
“而且，母后，儿臣此次出手，并非雪中送炭。”
“儿臣认为，这只是锦上添花。”
“即便没有孤，以范隐的本事，填上这个窟庸，也只是时间问题。”
皇后有些诧异。
“你对他们兄弟，就这般有信心？”
“据本宫所知，哪怕是他们的母亲，那个惊才绝艳的奇女子叶青梅，当年也是一步一个脚印，才置办起那富甲天下的叶家商号。”
“如今，起步便是两千万两的亏空。”
“就算是叶青梅复生，怕也无计可施吧？”
太子闻言，却笑了。
“母后，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
“青，总是要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在儿臣看来，范隐，比他的母亲叶青梅，更可怕，也更厉害。”
“叶青梅当年，强在经商与奇思妙想。”
“可范隐，身为她与父皇的儿子，却是全方位的强大。”
“经商之能，他尚未展露，但论及发明创造，那两种神药，春闱时那些堪称神器的造物，远非琉璃、肥皂之物可比。”
“更遑论他的文采、武功、谋略、城府……”
太子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心中的震撼全部吐出。
“无一不是当世顶尖。”
皇后沉默了。
她从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银质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她才缓缓开口。
“是啊，范隐，远比叶青梅更强。”
她放下酒葫芦，一双混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太子。
“那你觉得，你又有什么资格，让他这头猛虎，甘心辅佐于你？”
“母后，您又来了。”
太子无奈地笑了笑。
“您不就是怕，他来与儿臣争那个位子吗？”
“儿臣不是说过了？”
“他是私生血脉，不入宗牒，根本没有与儿臣相争的资格。”
“父皇最重礼法，他绝不会允许一个私生子，来参与夺嫡。”
皇后闻言，嘴角勾起一个凄凉的弧度。
她又喝了一口酒，幽幽地说道。
“你真的以为，你了解你的父皇吗？”
皇后放下酒葫芦，一双混浊的眼睛里，透着疲惫与悲哀。
“你父皇，刚刚不就做了一件有违礼法的事情吗？”
太子身体猛然一僵。
他想到了。
以公主之礼，嫁林宛儿。
太子的脸色瞬间变了。
“母后，这只是父皇想补偿范贤，也是抬高宛儿妹妹的身份，并无他意。”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
“错了。”
“他是在告诉你，也是在告诉全天下。”
“规矩，是他定的。”
“他想遵守就遵守，想打破，就打破。”
太子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一直以来最大的依仗，不就是这嫡长子的身份吗？
他一直以为，范隐再厉害，也终究是个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永远也无法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可现在，父皇能轻易打破郡主与公主之间的礼法界限。
“他连宗法礼制都能为了一个婚仪而打破……”
皇后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你又怎么敢笃定，他不会为了一个更喜欢的儿子，打破立储的规矩？”
太子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嘴唇颤抖着，想要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后不再看他，拿起酒葫芦，将最后一点酒液饮尽。
空荡荡的寝宫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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