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庆皇摊牌：太子，和所有皇子都不行！
“有一些东西，是必须要舍弃的。”
庆皇的声音，在落满灰尘的空气里，显得有些飘忽。
他补充了一句。
“包括，最珍贵的东西。”
庆皇的目光从画卷上移开，落在了范隐的脸上。
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褪去了方才的怀念，多了一丝属于帝王的复杂与审度。
“朕将你们兄弟安置在淡州这么多年，明面上，是让你们受了不少委屈。”
“让你们来了京城，也是屡屡陷入险境，九死一生。”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歉意，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
“但这都是朕，对你的考验。”
“俗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朕，有重任要托付给你。”
庆皇的目光沉沉地压在范隐身上。
“别怪朕。”
范隐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
他心中清楚，这幅画，这间楼，这段往事，都只是铺垫。
真正的戏肉，现在才刚刚端上来。
一张画得极大，也极诱人的饼。
范隐微微垂首，声音平稳。
“臣明白。”
庆皇似乎对他的这份“理解”很满意，点了点头。
“你理解就好。”
他踱了两步，走回窗边，负手望着那片金色的花海。
“太子，性子沉稳，但过于守旧，少了些开拓进取的锐气。”
“老二，看似聪慧，实则心胸狭隘，喜欢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老三，心性尚可，却终究年幼，难当大任。”
“至于老大，倒是有几分军中历练出的果决，性子也直率，可他身上，流着东一城的血脉。”
“他们，无一符合朕的期望。”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赤裸裸的挑明。
范隐的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丝一毫的认同，都是踏入陷阱的第一步。
他没有接招，反而躬身，开始一一夸赞。
“陛下言重了。”
“太子殿下仁厚，乃是守成之君的典范，有他在，大庆的江山便能稳如磐石。”
“二皇子殿下聪敏好学，又亲近百姓，在江北赈灾，深得民心，将来必是爱民如子的贤王。”
“三皇子殿下虽然年幼，但赤子之心，纯良孝顺，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陛下的得力臂助。”
“大皇子殿下久经沙场，忠勇可嘉。至于血脉之说，在臣看来，并非缺憾。”
“东一城并非不通教化的蛮夷，他日若陛下天威所至，将东一城纳入我大庆版图，东一城的子民，亦是我大庆的子民。这血脉，又何来内外之分？”
“他们，都是能担当大任之人。”
庆皇听着范隐这番滴水不漏的“陈情”，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说得不错。”
“怎么说，都是朕的儿子，自然有他们的可取之处。”
他话锋一转。
“但是，他们和你相比，都缺少一件最关键的东西。”
范隐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是能够镇压一切的武力？”
庆皇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皇帝是执剑人，不是剑本身。”
“天下高手数不胜数，难道朕要一个个去打服他们？”
“朕需要的，是让那些九品，那些大宗师，心甘情愿为朕所用的手段，而不是自己的拳头。”
范隐又问。
“是无人能比的文采？”
庆皇失笑，瞥了他一眼。
“你这小子，倒是真敢想。”
“你的诗才，确实冠绝当世，但一个王朝的兴盛，靠的不是几首诗，几篇文章。”
范隐继续猜测。
“是能让国家富强的奇思妙想？”
庆皇依旧摇头。
“你的那些想法，无论是玻璃还是香水，都能充盈国库，这一点朕不否认。”
“但这些，都只是术，不是道。”
“是锦上添花，却非立国之本。”
范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那是臣对贪官污吏的果决，眼里容不下沙子？”
庆皇这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水至清则无鱼。”
“你的手段是快，是狠，但治理一个国家，需要的不仅仅是快刀。”
“还有妥协，有平衡，有隐忍。”
“这一点，你还差得远。”
范隐像是想到了什么。
“是成长于皇室之外，见过民间疾苦？”
庆皇再次摇了摇头，眼中多了一丝深意。
“见过民间疾苦的皇帝，很多。”
“但这并不能保证，他坐上那张椅子后，还能记得那些疾苦。”
范隐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医术、毒术之类的了。”
庆皇终于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点了点头。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重新踱步到窗前，目光变得悠远。
“自古以来，皇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有的皇帝，以文治国，休养生息，开创太平盛世，却也可能导致武备松弛，边防空虚。”
“有的皇帝，穷兵黩武，开疆拓土，打下赫赫武功，却也可能耗尽国力，民不聊生。”
“有的皇帝，勤政爱民，宵衣旰食，事必躬亲，却也可能堵塞言路，大权独揽。”
“有的皇帝，荒淫无道，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却也可能因为无为而治，让天下得到喘息。”
“还有的皇帝，不好不坏，庸庸碌碌，守着祖宗的基业，勉强度日。”
庆皇转过身，看着范隐。
“皇帝，和这世上所有的人一样，有好的，有坏的，有不好不坏的。”
“没有人能给一个合格的皇帝，一个好的皇帝，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未来是无法预测的。”
“太子，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将来谁都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是好，是坏，是庸碌，是奋发……”
“连朕，都不敢说一定。”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
“但朕能确定一件事。”
“他们，都不符合朕的期望。”
范隐躬身。
“为何？”
庆皇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因为他们，都缺乏一个真正的目标。”
范隐沉默着，等待下文。
庆皇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一统天下。”
这四个字，像惊雷，在小楼里炸响，震得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都为之一滞。
庆皇的声音，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狂热的激动。
“这个世界，从没有真正一统过。”
“南有大庆，北有北奇，东有东一城，西有蛮族部落，更远处，还有神庙那群不知所谓的东西。”
“没有人见过，一个完整的，统一的天下，是什么样子。”
“更没有人相信，天下一统，会是一件好事。”
庆皇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那些世家门阀，担心一统之后，他们的权势会被削弱，土地会被收回。”
“那些文臣大儒，担心一统之后，思想会被禁锢，百家争鸣的局面不复存在。”
“就连那些寻常百姓，也只看得到眼前的战火，担心一统的过程中，会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所有人都觉得，分治，才是常态。”
“他们都在反对。”
范隐适时地开口。
“可是陛下，我大庆朝堂上下，文武百官，无不赞同对外用兵。”
庆皇发出一声冷笑。
“他们赞同的，只是对外用兵！”
“是打仗能给他们带来军功，带来爵位，带来土地！”
“他们从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一个真正的一统天下！”
“包括朕的太子，和那几个皇子！”
他的情绪愈发激动，手指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们平日里，一个个都把一统天下挂在嘴边，喊得比谁都响！”
“那不过是为了哄朕开心罢了！”
“朕可以断言，若是朕今日突然病逝，无论是太子，还是老二即位，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转变国策，停止对外扩张！”
“他们会否定朕的一切！”
范隐还想开口，为太子和二皇子辩解几句。
但庆皇，已经一步上前，死死地盯住了他。
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范隐点燃。
“但是你不会。”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会。”
“你和朕一样，都认为这天下，就应该是一统的。”
庆皇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这份执念，这份信念，甚至超过了朕！”
“不……”
他忽然停住，像是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眼中那份激动，转为了更深的审视与了然。
“朕想要一统天下，那是朕身为帝王的野心，是朕此生的执念。”
“但你不同。”
庆皇看着范隐，一字一句，仿佛在揭示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你看来，天下一统，仿佛是理所应当。”
“是天经地义。”
“是一种……本该如此的必然。”
“就像你对老大血脉之事。”
“其他人，面对此事时，说的无非就是老大身负东一血脉，不可担任大统一类的话。”
“但你不同，你是直接让朕将东一城纳入大庆版图，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只有你，才是朕心中，最符合朕期望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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