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谢币安的再次落败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在静谧的河滩上格外清晰。
那柄裹挟着山岳之势的长剑，戛然而止。
剑尖距离范隐的眉心，不足三寸。
而阻止它前进的，依旧是那两根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指。
范隐夹住剑刃，心中却咯噔一下。
【坏了，装逼装习惯了。】
这谢必安好不容易在江北的血与火中，重铸了一颗为民请命的剑心，自己这一手，不会又给他整碎了吧？
然而，预想中的惊愕、沮丧、自我怀疑，并未出现在谢必安的脸上。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剑被再次钳制，仿佛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下一刻，他手腕发力，试图将长剑抽回。
剑身纹丝不动，仿佛被焊死在了范隐的指间。
谢必安没有丝毫迟疑，左手握着的剑鞘猛然脱手，化作一道乌光，直刺范隐心口。
这一击又快又狠，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范隐右手抬起，精准地拍在剑鞘的侧面，将其荡开。
就在他格挡的瞬间，谢必安右手再次发力，试图趁机夺回自己的剑。
依旧是徒劳。
那两根手指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
谢必安不再尝试。
他极为果断地松开了握剑的右手，身体向后飘退半步，同时左手凌空一抄，接住被荡开的剑鞘，反手握住，再次欺身而上。
从弃剑到反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
一个剑客，竟然如此干脆地放弃了自己的剑。
范隐甩手丢开那柄长剑，任由它“当啷”一声落在沙地上。
他第一次对眼前这个剑客，生出了几分真正的兴趣。
他侧身避开剑鞘的横扫，手掌贴着鞘身滑过，直取谢必安手腕。
两人兔起鹘落，在月下的河滩上交手了数个回合。
最终，谢必安主动后撤，拉开了距离。
他将剑鞘收回腰间，对着范隐躬身一礼。
“我，依旧不是范大人的一合之敌。”
他的陈述很平静，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非抱怨。
范隐摆了摆手，也懒得去捡地上的剑。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顿了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刚才很果断。作为一个剑客，竟然能做到弃剑而不顾。”
谢必安直起身子，看向落在不远处的佩剑。
“范大人，我首先是一个武者，然后才是一个剑客。”
“武者搏杀，目的是战胜对手，若是无法战胜，便要保全自己。兵器，只是手段，并非目的。”
“若是拘泥于手中之剑，反而落了下乘。”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范隐。
“剑客，心中有剑，便已足够。手中握着的是剑，是木棍，还是这剑鞘，又有什么分别？”
范隐听完，沉默了片刻。
【还好这个世界不是修仙的。】
【要是有什么本命飞剑、人剑合一的设定，你这种弃剑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他腹诽归腹诽，嘴上却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谢兄此番感悟，已经超越了寻常剑客的范畴。”
谢必安没有因他的夸赞而自得，只是平静地接受。
“范大人，我如今，可算九品？”
范隐摇了摇头。
“还差一线。真气的浑厚程度，尚未达到质变的门槛。”
谢必安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但我感觉，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踏入九品，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
“不错。”范隐表示赞同，“虽然你未入九品，但凭你刚才那一剑的气势与此刻的心境，寻常的九品初阶，怕也未必是你对手。”
能得到范隐如此肯定的评价，谢必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走过去，捡起自己的长剑，还剑入鞘。
“今夜多谢范大人赐教，必安受益匪浅。”
“我需回城向殿下复命，就此告辞。”
范隐点了点头。
“去吧。”
谢必安再次行了一礼，转身几个起落，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范隐站在河滩上，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二皇子身边，倒也算出了个像样的人物。
他转身，慢悠悠地踱步走回了灯火通明的驿站。
范隐踏入驿站二楼的回廊，夜风带来的沙土气息与河水的微凉，还缠绕在他衣角。
他走得很轻，木质的地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扇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范贤从里面探出头来。
他看见范隐，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哥，你去哪儿了？”
范贤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掩不住的关切。
“随便走了走，消消食。”范隐的回答一如既往地随意，仿佛只是去后院散了个步。
范贤却不信，他凑近了些，在他哥身上嗅了嗅。
“有股……铁锈味。”
不是血腥气，而是一种更纯粹的、金属被高速摩擦后留下的味道。
范隐脚步不停，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跟人切磋了一下。”
“谢必安？”
范贤跟在他身后，几乎立刻就猜到了。
范隐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并没有关门的意思。
“除了他，还会有谁没事干找我来切磋？”
范贤跟着进了屋，看着范隐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打赢了？”
“你觉得呢？”
范隐反问。
范贤撇了撇嘴，这还用问。
“我就是没想到，经过之前那次被你一下弹碎剑之后，他还敢找你切磋。”
范贤在桌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随后范隐将刚刚谢币安说的关于自己重铸剑心之事告诉了范贤。
【剑心重铸，听起来玄乎。】
【说到底，不过是找到了一个能让他拼命的理由。】
【为了主君，为了理念，为了百姓……本质上，都是给自己设定一个更高级的程序。】
“他能有这种变化，是好事。”范贤感慨了一句，“二皇子在江北，看来是真的做出了些名堂。”
“是啊，名堂不小。”范隐放下茶杯，“所以，明天进城，做好准备。”
范贤愣了一下。
“做什么准备？”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兄长。
“我们不就是来观光旅行的吗？顺便看看二皇子把江北治理得怎么样，回去好跟庆皇交差。”
范隐闻言，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范贤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弟弟。”
“你真以为，我们是单纯来旅游的？”
范贤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发懵，他梗着脖子反驳。
“当然不是单纯的旅游！我还知道，庆皇给了你密旨，要你查探二皇子赈灾的实情，看看他有没有夸大功绩，有没有借机敛财！”
他觉得自己已经洞悉了此行的深层目的。
“我们这一路，不就是顺便的婚前旅行吗？现在到了地方，看看情况，不就完事了？”
范隐脸上的笑意慢慢敛去。
他注视着范贤，那平静的注视让范贤心里有些发毛。
“路上，是旅行，是观光，是游山玩水。”
范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重量。
“但从踏入定江城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范贤追问。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兄长此刻的状态，和他平日里那副懒散的样子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大战来临前，将军在给麾下士卒下达最后指令时的肃然。
范隐没有直接回答。
他转身从自己的行囊里翻找了一下，随手甩出一本书。
那本书很厚，黑色的封皮上没有任何装饰，甚至没有书名。
范贤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书很沉，远超同等厚度的普通书籍。纸张的质地也有些特殊，坚韧而细密。
“这是什么？”
“进城之前，把它看完。”
范隐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理他。
“看完，将来接手内帑轻松一点。”
“看不完，就自求多福。”
他走到床边，自顾自地脱下外衣，准备休息。
范贤拿着那本沉甸甸的无名书，满腹疑云地站了片刻。
他想再问，可见范隐已经摆出了一副“请勿打扰”的架势，只好把所有问题都咽了回去。
他拿着书，转身走出了房间，顺手还帮他哥带上了门。
回到自己的屋里，林宛儿已经睡下，呼吸平稳。
范贤走到桌边，就着昏黄的烛光，翻开了那本神秘的黑皮书。
没有扉页，没有序言。
第一页，只有一行用细密的蝇头小楷写就的开头。
“江南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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